第1章 我,天师?
睡的迷迷糊糊间,张悬哭了,疼哭了……
“疼死了!”
猛的睁开眼,张悬疼得浑身直颤,在床上捂着人中翻来覆去,左右打滚。
翻腾间,他发现自己床边站着个留着八字胡,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对方眉如新月,细而长,眼角微微上扬,透出一股子机敏与狡黠。
想来方才,铆足吃奶的劲,拼了命掐他人中的王八蛋就是这厮了。
“小六,你终于醒了!”
见张悬醒了,对方脸上露出大喜的表情。
八字胡男人穿着身泛白的青色道袍,道袍衣襟与袖口处,磨损的痕迹尤为明显,线头微微外露,但领口与袖口处纹着的龙纹金线却让这件老旧道袍有了几许非同一般的味道。
相较于对方的热情,张悬就冷淡的多。
“你谁?”
说话间,张悬手中攥紧盖在身上的薄被,不经意的用余光小心打量着屋内的布置。
房间不大,只有二十平方的样子,让张悬诧异的是,整个屋子的装扮,满是古韵……
屋内陈设简约,床榻之上铺着一张手工编织的粗糙竹席,床边是一张矮几,几上放着一盏铜制油灯,灯罩微黄,散发着昏暗的光芒。
角落里,一张榆木书桌显得格外坚实,桌面上散落着几本泛黄的线装书,旁边是一方砚台和几支毛笔。
这种种陈设让张悬心头浮现一个念头……
——这是在拍电视剧?
等等,电视剧是什么?
想到这个名词,张悬心头突然涌起股非常熟悉的感觉。
可细想,他又不知如何开口。
八字胡男人皱眉,他关切的看着张悬:“小六,我是你三师兄姜九啊!”
说完,姜九似乎想起了过来的目的,当即探手,不由分说地拉着他下了床榻。
“六师弟,我知道你因为散功,导致灵识受损,脑子定是浑浑噩噩的,可没时间让你慢慢恢复了,出大事了,师傅他老人家——死了!”
“散功?师傅?原来我有师傅?”张悬喃喃自语,脑海中一片混沌。
他试图回忆起关于“师傅”的片段,却发现记忆像被一层厚厚的迷雾笼罩,怎么也抓不住。
就这样,脑子还一片混沌的张悬被姜九硬拉着出了门。
可刚一出门,一股凉飕飕的寒意便从尾椎骨直窜上来,张悬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目光扫过四周,顿时愣住了。
他所居住的地方应是一座道观,而西侧十余米开外,是一片荒芜的乱葬岗!
坟堆间杂草丛生,枯黄的野草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坟头上,几块残破的墓碑东倒西歪,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加上夜色深沉,张悬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残缺的笔画。
这场景让张悬心头一紧,看向姜九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戒备。
不是,谁家正经道观会建在乱葬岗边上?
张悬心里这么嘀咕着,可姜九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只顾埋头赶路,一副很着急的模样。
思索片刻,张悬还是跟了上去,不过行路时却是与姜九保持了好些距离,以防万一。
就着清丽的月光,张悬初步判断,这应该是一座道馆。
道观是依山而建的,四周被郁郁葱葱的古木环绕,刚刚爬上天际的月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顺着石阶蜿蜒而下,两旁是青翠的松柏,不过由于是傍晚,在漆黑的夜空的映照下,让人觉得莫名的阴森。
随着两人越走越近,一栋高耸却老旧、肃穆的楼阁逐渐映入眼帘。
楼阁正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古朴的牌匾,上书“天师殿”三个鎏金大字,字迹苍劲有力,或由于存世太久,金漆基本脱落干净了。
跟着姜九一前一后步入殿内,张悬好奇的左右张望起来……
天师殿内很宽敞,光线却十分昏暗,只有几盏摇曳的油灯在角落里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殿内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火味,混合着木头和陈年灰尘的气息,给人一种时光停滞的腐朽之感。
不像一般道观供奉着三清祖师的神像,殿内只有一张巨大的供桌,上面摆着密密麻麻的牌位。
供桌下方摆着三个蒲团,正中央处,正跪着一位身形佝偻的白发老者。
由于对方是背着的,张悬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殿内此刻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张悬扫了一眼殿内,除了跪着的老者以及他与三师兄姜九,其余还有四人。
姜九进殿后就将张悬拉到一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然后小声对张悬说道:“小六,师兄知道你现在灵识震荡,估计很多事都忘了……”
张悬连连点头,何止是忘了,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就知道一个名字,其他一概不知。
“他们……都是谁?”
张悬目光扫过众人,小心的问道。
姜九指着蒲团上的老者说道:“蒲团上的,是咱们的师傅,天师府第十三代天师张静之。”
“张静之。”张悬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
刚念完,张悬表情一僵。
等等,如果这是他的便宜师傅,那不就说明,此刻在蒲团上跪着的,其实是一具尸体?
张悬眯起眼睛,尽力朝蒲团上张望过去,不过由于已经天黑,大殿内只有几根细烛燃着,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边上的姜九见张悬这副表情,便举起右手……
【雷引】
随即,一道电光从姜九指尖迸发而出,电弧在桌案前跳跃,两根巨大的白烛燃起明亮的火光。
姜九的这一手让张悬大吃一惊,这是……空手搓雷?
可是,如果自己是他的师弟,这等手段自己应该也会吧,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吃惊呢?
张悬来不及细想,因为此刻他已经能够看清蒲团上那老者的面容了。
“我去!”
张悬惊呼一声,慌忙朝后退了一步。
蒲团上的老者五官狰狞,眼耳口鼻皆沁出黑色的鲜血,煞是可怖,看得出来死前一定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一惊一乍,成何体统!”
正半跪在老者身前查探的男子站起身来,眼带不悦的扭头看着张悬。
姜九看出了张悬眼中的疑惑,好意小声介绍道:“这是二师兄剑三。”
张悬嘴角一抽,这都是什么名字,姜九,剑三?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这些跟他都没什么关系,自己在边上看着就是了。
张悬很有自知之明,他现在记忆全无,站在边上‘阿巴、阿巴、阿巴’就是了。
听姜九喊自己六师弟,那他应该排行第六,上面还五个师兄,天塌了也轮不到他这个老六来掺和。”
“师傅自杀殡天,天师府骤失主心,然天师之位不可一日空悬。大师兄远游未归,此重任便吾作为二师兄责无旁贷。今日,吾当以天师府之名,主持继任大典,择贤而立,承先师遗志,护道门昌盛。”
剑三锐利如剑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人……
殿内其余五人神情各异,不过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见无人反对,剑三用低沉的嗓音继续道:“诸位同门,无需忧心。师傅虽自戕离世,然其生前早已定下了继任天师之人选。”
“吾等只需依循师傅遗愿,恭迎新天师即位。”
虽说张悬一早就打定主意,准备眼观鼻鼻观心啥也不管,可剑三这两句话却让他像吞了只耗子般难受。
自杀?
开什么玩笑,一个本就没几年好活的垂暮老头自杀?
怎么,吃席见过赶趟的,不会有人投胎也赶趟吧?
还有,蒲团上的老登表情痛苦狰狞成这样,明显不是自杀啊,谁自杀会让自己这么痛苦啊?
你们不应该好好查一查么,这么急着定下下一任天师干什么?
就像武松归家发现大郎七窍流血而亡,嫂嫂伏在床伴抽泣,“叔叔,大郎是自杀的,奴家远房表兄西门官人可以作证!”
——这能信吗?
见张悬表情拧巴,姜九将脑袋凑了过来:“小六,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三师兄怎么说话文绉绉的。”张悬随口敷衍着,同时抽动鼻翼,发现姜九身上有股冷冽清新的香味,像是松树的树脂香。
“一贯如此,三师兄拜师前曾有功名,‘之乎者也’不离口,这么多年我们也都习惯了。”
聊的好好的,突然间,张悬感觉自己被人大力推了一把。
咚咚咚,张悬朝前猛冲了几步,他惊讶的回头望去……
推他之人,正是姜九。
此刻,剑三目光灼灼的盯着突然跳出来的张悬,手中长剑出鞘。
寒光凛凛的三尺长剑晃得张悬一阵心寒,不是,我就背后蛐蛐你两句,你拔剑就过分了吧!
仿佛像商量好似的,其余师兄弟们腰间长剑也同时出鞘,一时间大殿内寒光四起,剑影交错。
在张悬满是不安的眼神中,剑三朝他踏步而来,他每踏前一步,脚下青砖应声裂出蛛网纹,殿内白烛齐齐摇曳……
“六师弟,自今日起,汝便为吾天师府新任天师,望汝以天下苍生为念,秉承先师遗志,持正道之心,荡尽天下妖邪!”
看着眼前这阵仗,张悬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死掉了。
这群贱人,是冲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