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我有些感慨，拉他出深渊，他骂我善妒自私，放任不管，便是贤良淑德，人啊，何其可笑。
肩膀和大腿传来针扎般的疼痛，仿佛在提醒我前世的疼痛。
虽然已斩断了对他的眷恋，可回想起一心为他的那一世，心里仍旧是疼痛、破碎……
上一世费心竭力，每天不易如打仗，每一次他出征离开，我的一颗心就为他高高悬起，每一次他平安归来，我都无比感激上苍让我又得回了他。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这颗心为他跌跌宕宕十载，最终却是死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等他辜负誓言移情别恋的时候，就好像有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亲手杀了他并取而代之。他还是那张脸，那个样子，那个名字，却永远不是他了。
那天犹豫间看着周楚楚砍掉我的手脚的季耀庭，仿佛是一具无形的尸体，那是我的爱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此时的他怕是还不知道，这个边关长大的郡主，根本不爱他，只是来复仇的。
季耀庭啊……你想坠入深渊，那不如就成全了你吧。
4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便进了宫，红墙宫里万重门。
我看着熟悉的一切，感受着手臂上真实的触感，两边的宫人看到我齐齐地避让跪拜，我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这一切，虚幻得好像一场梦。
上一世，兄长以为不干涉我的家事，我顶多沦为一个不受宠的妻子，却没想，西平郡主怎甘心为妾，她从一开始，要的就是主母的位置。
谁又能想到，曾经权倾朝野的长公主，会以那样方式屈辱死去。
想到这一切，想到疼爱我的兄长，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一路。
皇兄下朝匆匆赶来，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强颜欢笑。
「别笑了，朕听闻你可是哭了一路！你可是在怪朕？昨日他们凯旋归来，什么赏赐都不要，朕不得不答应，你若觉得委屈，口谕而已，朕让她入宫另择佳婿。」
「噗嗤」这回我是真的笑了，他还如从前一样，不让我受半点委屈，可如今，他已经是皇上了啊！
「兄长的探子可真多，我哭是因为太过想念兄长，你金口玉言，怎能当儿戏！」
「你想念朕？那准没好事！说吧，朕应允便是。」见我不是真的伤心，他开始批阅奏折。
看着眼前对我有求必应的皇兄，我不禁难过，上一世他受我牵连，最后被迫让太后垂帘听政，做一个束手束脚的傀儡，明明他知人善用、体恤民情，却什么都做不了。
「兄长……你我都是太后过继来的，我名义上贵为嫡长女，可到底势单力薄，撑不起太多流言蜚语。」
皇兄抬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我，怕是没想到我会突然提起此事，我继续说。
「如今太后对季家虎视眈眈，她想要季耀庭手里的兵权，稍有不慎，就会成为斗争的中心，到时候，兄长越是袒护我，就越受人非议。如今一切还来得及，之前派去各边关的大将，皇兄尽快召回，不用为了抬举季家的地位而让他们一家独大。」
皇兄狐疑地看着我，季家本无根基，当初季耀庭求着我给他兵权，将有才识的军士归入他的麾下，而我却要在如今他地位稳固的时候要放弃。
「你怎么？莫不是平西郡主的事让你受了刺激？这还是朕认识的那个为了爱情放弃一切的周芷音吗？」
「放弃一切？」我苦笑，是啊，曾经为了嫁给这个少年将军，我放弃了公主府和公主礼制，放弃了自己手中的权力，为了给足季耀庭尊重，我自愿下嫁于他，不用他被驸马的名号所束缚，却享受着驸马的待遇，免了君臣之分，只做他季将军的夫人。
我带了十里红妆、承诺他大好前途，若不是因为我的偏爱，他怎会有机会立下赫赫战功。
而如今，这些他怕是已经全然忘却了吧……
「皇兄，我……早晚是要与他和离的。」不过不是现在，落人口舌的事儿我一件都不敢再干，定要等到他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时，再出其不意。
「就这么放弃了？」
「嗯！他既已变心，我苦守着拖累的是自己……」
「你有些……像你自己了……」
皇兄叹了一口气，他对我的决定从不多问，出口却是满满的偏爱，「好，到时候你还是长公主，公主府如今还空着，若你想回来，随时。」
皇兄不由分说的偏袒，亦如儿时我被罚跪殿外，他不知死活地给我送来蜜饯一样。
母妃死后，他说这世上，人和人之间只剩利益斗争，兄弟间也一样。唯有我，是他唯一可以放下戒备信任的血亲。
我却亲手，让他陷入困境。
上一世也是如此，前半生，他袒护我、信任我，把权力都给了季家，后半生，再心甘情愿地面对季家的背叛。
这更加让我觉得，要和季耀庭尽快撇清关系，从此以后，这世上，我也只有皇兄一个亲人。
5
回到将军府时，季耀庭已经命人撤掉了灵堂，我还没质疑，他先跑了过来。
「芷音，快些准备准备，太子和尚书大人今日要来。」
看着他一脸兴奋的样子，我只觉得好笑，顾尚书和太子是来看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灵堂可以撤，让小斯去宫里通传，永亲王女儿不守灵了。」
「芷音！通传就不必了！毕竟是家事……」
「哦？永亲王为国捐躯，何时成了你的家事？」我看他也是芷音叫得久了，早忘了我公主的身份。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了，忘了告诉你，太子和顾尚书不来了，你早些休息吧。」
「啊？」
说罢我甩甩袖子走了，留他在原地诧异，难不成真当尚书和太子是来找他的！
他大概是忘了，我也曾掌权，尚书府顾大人与我的治国理政之道不谋而合，他时常来与我高谈阔论。
后来他成了太子太傅，常常惋惜我是个女儿身，私下也说过若有朝一日我想重回朝堂，他愿助我一臂之力。
可惜上一世，我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只把自己的一切才华用在了操持季家家业上。
想到自己的结局，我都忍不住想要骂自己一句「糊涂！」
有些朝中老臣，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极力反对皇兄重用毫无根的有才之士，我与尚书却很支持此举，此次商讨，就是为这事儿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重生的我占了先机，我知道未来这些朝堂君臣谁是忠心耿耿，谁是虚情假意，谁是一心为民，谁是贪腐无良，
就连治理黄河水患和西北干旱的人才和法子，我也已提前知晓，这为我和皇兄掌控局势提供了不少便利。
一直和尚书高谈阔论到黄昏回府时，才发现季耀庭等在门口，他以为我只是为了私自撤掉灵堂的事生气，却不知我对他早已心如死灰。
「夫人，即使纳了妾，你永远是我心里的正妻子。」
我要的是活命，哪有工夫和你谈情说爱。
「哦？你纳妾了？我怎么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