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标儿啊!你看为父那内帑……
时明笑道:“宝钞问题,兴许你们看不到更深层次,但要说缓解之法,我想你们不是想不到,只不过你父亲一意孤行,所以再好的办法也没有用。比如用宝钞交税,将旧宝钞回收……”
太子标听到时明这话,就明白了,因为这些提议,在宝钞发行之初,他们也不是没有提过,但他父亲确实给拒绝了。
见太子标如此神态,时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相信在你父亲眼里,宝钞其实就是白纸吧!要多少就可以印多少,可收回来的旧钞销毁之后,重新加印新钞,又得搭钱进去,一进一出,又得亏上几十文。不得不说,你父亲这种心态……”
时明没有继续说下去,虽然太子标很有仁德之名,但他之前也说了‘子不言父过’,再继续哔哔,只会徒增人反感罢了。
也许在老朱眼里,不过是市面上增加了一两亿贯而已,分到每个人身上,一个人也就两三贯而已,要不了命的。
只是他不知道,在未来十来年,他会疯狂加印到数亿,甚至是十数亿贯,而他的子孙也有样学样,最终一文不值。
琢磨了下,太子标问道:“如果能做到这两点,宝钞的价值是不是就能得到提升了?”
时明摇头,“最多只能得到缓解,想要提升,不可能的。你们不懂经济,不懂市场运行规则,也不懂什么叫市场调控,更加没有货币体系这种概念,不懂控制宝钞发行,没有回收机制,没有兑换机制,只知道缺钱了就继续加印,继续苦一苦百姓。不是我危言耸听,若这宝钞不加以控制,十年之后,一贯宝钞估计就只能换两三百文了。届时,富者愈富,贫者愈贫。”
听着那一连串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太子标心中有种紧迫感的同时,双眸也是愈发明亮——大才!先生果然是大才啊!
“还请先生教我!”太子标起身,朝时明行了一礼。
这番礼贤下士的做派,很难从他身上找到什么槽点,堂堂太子爷都这么客气了,你还能不表示表示?
“诶诶,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时明赶紧起身,伸手将他扶起,“你这样,我很尴尬的,毕竟我这也只是纸上谈兵。而且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因为大明国库没多少真金白银。”
太子标倒是没有意外时明会知道这事,毕竟,要是国库里有真金白银的话,老朱又为何要冒着天下大不违超发宝钞呢!实在是没钱,加上品尝到了疯狂印钞的甜头,这才没了节制。
没等太子标开口,时明又继续道:“另外,我也得整理一下我的一些想法,这些都需要时间。昨晚你在外头过夜,想必你父亲跟母亲都在担心你,你还是先回去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吧!”
太子标想想,也不由点头,“那行!不过还请先生抓紧,这关乎大明五千多万百姓,其中就包括先生你自己。”
毕竟这座红楼,昨晚一个晚上就进账白银百余万两,宝钞的问题越早解决,对时明自己的好处,也是不言而喻的。
时明点头,其实也不是他不愿意多说,而是他自己对这方面懂的也不多,需要让系统帮助整理他脑海里的记忆库。
临行前,时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来,“知道你们国库没钱,我这里想了个法子,朱兄且拿回去合计合计。”
太子标看了眼纸张上的东西,双眸一亮,“这是真的?”
“自然!一会朱兄回马车上找找,就能找到那东西。”
“若是真的,便是大功一件,不知先生想要什么赏赐?”
时明笑道:“若是能请陛下赏个见官不跪的恩典,那就最好不过了,我这膝盖有些老毛病,不容易弯曲。”
太子标闻言,不由失笑。
虽然老朱已经取消了官员之间见面行跪礼的臭规矩,但其实也就只有私下里官员见他老朱时不用跪,其他时候,许多官员还是喜欢看到其他人朝他们下跪的,更何况是没有官身的百姓。
来到大明,时明最讨厌的就是跟官员打交道。所以这一路走来,他都是用钱开道,大家都穷,大家也都喜欢白花花的东西。
送太子标离开红楼,红楼外已经停了两辆马车,一辆马车上装着一车礼物,时明说是送给他老婆和他母亲的东西,朱老大也没有拒绝。昨晚人家送的几十万两都收了,现在也不差这点东西。
时明正在送别,便看到一队带刀侍卫小跑过来,朝太子标抱拳道:“卑职毛骧,见过太子殿下,陛下让您早些回去。”
太子标点了点头,登上马车,顿了下,又回首道:“让你的人多注意一下这里,别让人冲撞了来此消费的客人。”
毛骧愣了下,躬身应是,然后又回头看了眼那个站在红楼门前,摇着折扇微笑的白衣少年郎,“卑职记下了!”
太子标坐在马车里,在马车里翻找了一番,便找到了一个用玻璃盒装着的白盐,他还用手指沾了点,放进嘴里品尝了下。
“果然是上品,没半点苦涩味。”
太子标很欣喜,但很快就又收敛了笑容,这东西虽好,但想要铺开,还需从长计议。这一块涉及到的利益,实在太大了。
这也是为何时明明明弄出了精盐,却只敢在红楼用,而不敢拿出来售卖,只能把提炼方法给太子标的原因。
这一块的利益,不是他一个小屁民能够轻易参与的。
想了想,太子标又不由有些疑惑,“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确实忘了点什么,等他想起来时,已经回到皇宫。
而被他忘掉的朱老四,才跟李九江商量完赚小钱钱的事情,准备回去时,才问道:“我大哥呢?”
听到朱老大早就已经回去,朱老四脸都绿了,完了!
有朱老大在一旁护着,他还能少挨老朱几鞭子,可现在没了老大护着,朱老四都有些不敢回宫了。
时明看出了朱老四的那点‘窘迫’,安慰道:“没事的,你这趟回去,说不定还是有功无过呢!”
“真的?”
“还记得我昨晚说过的养生之道吗?”
朱老四闻言,双眸一亮,抚掌笑道:“先生果然大才!棣在这谢过了,我这就去走访调查!”
等朱老四风风火火离去,李九江才将昨晚的收入,属于时明的那三成,交给时明,总共四十万两,然后好奇道:“明哥,你昨晚跟我四表叔说什么了?”
“养生之道啊!就是教大家怎么早睡晚起身体好!”时明边说边将属于自己的钱财收好。
属于太子标的那部分,已经放到那辆马车上了。
虽然税还没交,但大明的商税,确实低,三十税一。昨晚收入百多万两白银,所要交的税也就五万两多点而已。
不过在地方上,会有其他许许多多的古怪税,而这些,都是各地官员私加的赋税,跟老朱没有直接关系。
四十万贯,其中一部分是宝钞,宝钞的面额最大的一贯,所以即便只有一半,也有二十万张,早就装满一箱子了。
而二十万两白银,则是装了好几口大箱子。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忽悠人呢?平时四表叔多精明的人,在你面前,怎么看起来有点憨憨的?”李九江很是不解。
以前他跟朱老四一起玩的时候,被欺负,被忽悠的都是他。
“人家这叫虚心求教,不耻下问,你怎么能说人家憨?”时明瞟了他一眼,末了道:“好了,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了。以后每个月记得把税交实,把朱老大的那份交足。”
“放心吧!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我大表叔跟我舅公的。”
“那行!回见!”
……
在时明带着两个妹纸跟那四十万贯钱财回家的时候,太子标已经来到了乾清宫。
一见到老朱,老朱那杀人的目光就朝他身上飘来,“你还知道回来?堂堂太子,居然夜不归宿,成何体统?”
“爹,你先别生气……”
“生气?咱生什么气?小崽子翅膀硬了,咱高兴还来不及!”
话虽如此,但太子标明显感觉到这话有点言不由衷,有点像昨晚时明所说过的‘死傲娇’,想到此,他差点笑场。
但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赶紧让人将他带回来的东西搬了进来,“爹,你先看看我带回来的东西再生气也不迟!”
“咱说了,咱没生气!”
“是是,是儿子的错,儿子误会爹了,不过爹你先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太子标直接将那盒精盐放到老朱面前。
同时还有一套玻璃酒具,一箱六瓶高度数白酒,剩下的六瓶红色葡萄酒,以及另一套酒具,香皂香水等物,则是准备给他妻子跟他母亲的,那葡萄酒没有进行脱糖,比较好入口。
至于那八十万贯,虽然都是宝钞,但也装了几口小箱子,他已经命人搬回自己的东宫去了。
看到这些东西,老朱也只是奇异了下,便道:“这白盐,咱又不是没见过,有何可稀奇的?你昨晚夜不归宿,就拿这点东西回来哄老子?你当老子没见过世面吗?”但他的目光,却精准地落在那些看起来似乎价值不菲的琉璃饰品上面。
“爹,可这精盐要是从毒盐矿里提炼出来的呢?”
“不可能!这天下间,谁有这等能耐?”
“昨夜儿子便见到这等奇人了。”太子标笑道:“虽然还未验证过这个提炼之法的真假,但我相信他不会,也不敢骗我。”
老朱点了点头,“那就找人试试!”
说着,他将那提炼之法交给身边的太监,让他找人尝试。
然后又跟太子标提起,“咱怎听说,你之前还往你那东宫里搬了几口小箱子?好像都是宝钞,是吧!”
“那些宝钞也是那位奇人分给我的,属于我的分红,一个晚上进账一百六十多万贯啊!称之为管仲再生也不为过。”
老朱见此,顿时急了,“标儿啊!你看为父那内帑……”
“爹,您富有四海,内帑都是您的,儿子平时支取用度都要跟您开口申请,你不会连这点钱也要跟儿子要吧!”
……
就在太子标跟老朱拉拉扯扯的时候,时明领着谢青竹跟陈灵这两个丫头,回到了他在应天府买下的宅子。
宅子看起来很不起眼,不是他买不起,而是老朱对大明各级人员所住的房子,都有着限制。
公侯级别,宅第主宅可以七间、九架;一品、二品,可以五间、九架……普通百姓的房子不过三间、五架,且不许用斗拱或饰彩色。这里的架,便是屋顶的梁架。
以时明的身份,他只配住那种三间五架的小屋子。
虽然不少富户在偷偷逾矩,但这种事情,不查没事,一查就得遭殃,老朱刚愎自用,最见不得别人不听他的话了。
所以,即便时明有钱,可他的宅子,依旧普通无比。
只是因为他收留的人比较多,所以这一片的住宅,都被他出钱买了下来,分给那些跟着他的人住。
他的院子里,则住着他收的四个义妹,周围的宅子,则住着跟着他的长工,以及暗地里被他训练起来的护院们。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红色劲装妹纸扫着院子,听到声响,便抬起头来,脆生生喊他哥哥。
时明朝她点了点头,“出来帮哥哥搬点东西!”
几个人将那四十万贯搬进院中后,时明便问道:“昨晚我们没有回来,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呢!那些小家伙也乖的很,小锦绣他们正带着那些小家伙在学堂那边学习呢!”
这个学堂是时明自己搞的,男女皆收,也不教那些四书五经啥的,就教些术算之类,比较实用的基本技能。
起初他们的家长还觉得,读书没啥用,反正又不能参加科举。
因为他们都是长工,虽是自由人,但身份低下,子女是没有科举资格的,除非将户籍变为普通民户。
可即便是变成普通民户,他们又哪来的钱供子女科举?
但听他们东家说,这些孩子长大学而有成,会直接聘请他们当账房先生,女子也可以,那些当家长的顿时就上心了。
账房先生可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呢!
时明点了点头,末了又问,“对了红叶,老魏回来了没有?”
这红衣劲装女子名叫李红叶,虽才十五岁年纪,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平时比较活泼好动,喜欢舞枪弄棒,一手剑法相当出众,但却是个学渣,没有半点术算天赋。
时明准备等她再大一些,便扔进他训练出来的那支队伍,提升一下她的实战经验跟实战能力。
她也是时明收的四个义妹之一,另外一个名叫秦锦绣,才十三岁,但自小熟读四书五经,有点小大人的感觉。特别是因为父母遭遇不测,只剩她孤身一人之后,更加沉默寡言,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被时明收为义妹之后,才活泼灵动了些许。
时明创办学堂,她也跟着学习,各科成绩都是所有人中最好的一个。可以说,这小家伙,就是块天生读书的料。
也就是这个时代女子身份地位低微,要是女子也能科举,以她的学习能力,未必不能考个进士回来光宗耀祖。
“魏叔早就回来了,在后面等着哥哥呢!”
“行!你帮我泡杯茶送到书房来,顺便让老方叫人把这些箱子搬进地库。”
“好的哥哥。”
李红叶前去烧水泡茶,谢青竹接过她手中的扫帚,“我来扫吧!小灵,你也去拿把扫帚来帮忙。”
陈灵嘟了嘟小嘴,“知道了!”
没多久,时明便在书房里见到了一个健壮的中年人,中年人穿着粗布短衣,看上去就像个老实巴交的农人。
但从他说中话中听得出来,明显不是个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