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瓷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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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苏清婉?巫女!

阴冷腥气钻进鼻腔时,路青砚的指尖正抠在湿滑的苔藓里。苏婉清手中火把滚落在三丈开外,火把斜斜切过地窖穹顶,照亮那些倒悬的陶瓮——每个瓮口都探出半具风干的尸骸,蛆虫从空洞的眼窝爬进爬出,在瓮身拖曳出蚯蚓状的釉痕。

“别碰墙壁!“苏婉清突然拽住他后领。路青砚这才发现所谓的苔藓其实是层蠕动中的菌毯,墨绿色菌丝里嵌着无数芝麻大小的瓷片,正随着他们的呼吸节奏明灭闪烁。远处传来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像是有人拖着锁链在青砖地面刮擦。

火把扫过转角瞬间,路青砚看见父亲考古笔记里记载的青铜鼎——鼎耳虎符只剩半截,鼎身缠绕着藤蔓状血管,契丹铭文像蜈蚣在皮下蠕动。当他要凑近细看时,鼎腹突然裂开蛛网状缝隙,上百只瓷化眼球从裂缝中滚落,瞳孔里映出个佝偻黑影。

“二十年了...“沙哑嗓音震落墙皮,菌毯疯狂向声源处收缩。窖神从阴影里显形时,路青砚听见自己后槽牙打颤的声响——老人披着件发霉的道袍,裸露的皮肤布满瓷器开片纹,左眼窝里嵌着枚青瓷假眼,右手握的铜烟杆正滴落沥青状液体。

苏婉清突然闷哼跪倒,她的小腿不知何时爬满瓷片,那些锋利的碎屑正顺着血管游走。

菌毯蠕动的触感让苏婉清想起幼时养过的蚕。那些冰凉丝线正顺着她的脚踝攀爬,在皮肤上织出细密的网。路青砚的呼喊声忽远忽近,像是隔着一层釉面传来。

突然,菌丝刺入她的太阳穴。

剧痛中,她看见自己站在西夏王庭的祭坛上,手中捧着盛满骨粉的青瓷碗。祭坛下跪着三百名战俘,他们的眼窝里嵌着秘色瓷片,正随着她的吟唱泛起幽光。王座上的男人戴着狼头面具,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婉儿,记住你的使命...“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看见自己在青州古窑的暗室里调制釉料,将活人精魄封入瓷胎。那些工匠的惨叫声与瓷窑的轰鸣交织,在她耳中谱成诡异的巫歌。铜鼎上的契丹文在她指尖流转,化作锁链缠绕在瓷化尸傀的关节处。

“杀了他...“狼头面具男人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毁掉宋人的礼制...“

苏婉清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地窖深处。菌毯在她脚下铺成血色地毯,无数瓷片从墙壁渗出,在空中组成西夏文字。她的手掌不知何时握着一把骨制匕首,刀刃上刻着党项咒文。

路青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婉清?“她转身时,看见他眼中的惊恐——她的瞳孔正泛起秘色瓷的幽光,皮肤下浮现出钧窑紫斑般的纹路。

记忆如潮水般冲击着她的意识。她看见自己前世站在窖神面前,手中捧着盛满鲜血的青瓷碗。窖神的青铜面具下伸出釉浆触手,将她的精魄一点点抽离...

“不!“苏婉清抱住头跪倒在地。菌毯疯狂蠕动,将更多记忆注入她的脑海。她看见自己前世是如何用巫歌操控瓷化尸傀,如何将活人炼制成兵器,如何在宋人礼制典籍上涂抹诅咒...

路青砚想要靠近,却被突然暴起的菌丝逼退。苏婉清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瓷白:“我想起来了...我是来杀他的...“

地窖深处传来窖神的咆哮,青铜面具在黑暗中泛着血光。苏婉清握紧骨制匕首,唇间溢出古老的西夏巫歌。菌毯在她脚下铺成血色王座,无数瓷片在空中组成狼头图腾。

这一刻,她既是苏婉清,也是那个背负着杀戮使命的西夏巫女。

地窖中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苏婉清感觉自己的声带在不受控制地震颤。第一个音符从她唇间溢出时,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震。那不是普通的声音,而是带着某种远古的韵律,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又像是从千年瓷片中苏醒的记忆。

“咿——“

窖神的青铜面具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它高举的瓷斧悬在半空,斧刃上流转的血光开始紊乱。苏婉清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皮肤下的紫斑纹路随着歌声明灭闪烁,就像窑火中跳动的火苗。

她的歌声在地窖中回荡,音波化作实质般的涟漪,震碎了顶部的陶瓮。干尸的碎屑在空中重组,形成无数微型瓷俑,随着巫歌的节奏跳起诡异的舞蹈。这些瓷俑不过拇指大小,却栩栩如生,每个动作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优雅。

路青砚捂住耳朵跪倒在地,他的耳膜被这超越人耳极限的频率震得出血。但苏婉清已经停不下来,她的瞳孔完全瓷化,倒映出窖神体内流动的诅咒符文。每一个音符都带着千钧之力,将窖神的动作死死禁锢。

“呀——“

第二个音符出口时,地窖四壁渗出粘稠的釉浆,在空中凝结成锁链形状。苏婉清看见自己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结成西夏文字,每个字符都泛着秘色瓷的幽光。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舞动,仿佛在操控着无形的丝线,而那些微型瓷俑就是她的提线木偶。

窖神的动作开始迟缓,它面具下的釉浆触手疯狂扭动,却无法突破音波形成的屏障。苏婉清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抽离,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看见自己站在西夏祭坛上,用同样的巫歌操控着十万阴兵...

突然,她的歌声中出现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窖神抓住这瞬间的破绽,瓷斧劈开音波屏障。苏婉清感觉喉咙一甜,吐出的不是血,而是天青色的釉浆。她的声带正在瓷化,每个音符都带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路青砚扑过来抱住她摇晃的身体:“停下!你会死的!“但苏婉清已经停不下来,巫歌如同诅咒般在她血脉中流淌。她看见自己的手指开始透明,皮肤下浮现出瓷器开片纹...

就在这时,地窖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狼嚎。苏婉清的歌声突然拔高,化作一道刺目的音波利刃,直刺窖神心口。青铜面具应声而碎,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西夏文符咒...

药神烟杆轻点地面,菌丝瞬间裹住伤处:“玄微子造的孽,倒让后辈来偿。“他突然扯开道袍,心口位置镶嵌着半块虎符,与铜鼎残件严丝合缝。

地窖突然剧烈震颤,陶瓮里的干尸齐声尖啸。药神瓷化的右耳突然迸裂,他猛地把两人推向鼎后:“来了!“

窖神破土而出的刹那,路青砚终于明白父亲笔记里“青面獠牙“的真意——那具三米高的身躯由无数瓷甲拼凑而成,关节处伸出骨刺般的钧窑紫斑釉,面部是张烧融的青铜面具,七窍不断滴落混着瓷粉的脓血。它手中巨斧竟是整块窑变瓷雕成,斧刃流转着血光。

“铛!”

窖神的铜烟杆与瓷斧相撞,迸发的火星里飞出万千瓷蝶。老人道袍鼓荡如帆,菌丝从袖口喷射而出,在空中结成八卦阵图。窖神的青铜面具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西夏文符咒,符纸无风自动,将菌丝阵烧出焦黑破洞。

路青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见窖神后背渗出天青色液体——那些根本不是血,而是钧窑特有的窑变釉。苏婉清突然抓住他手腕,指尖在掌心快速划动:“鼎耳...合符...“

当路青砚颤抖着掏出家传的半块虎符时,窖神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怪啸。瓷斧劈开铜鼎瞬间,虎符与药神心口的残件同时飞起,在空中拼合成完整的阴阳鱼。药神仰头吞下虎符,皮肤上的瓷片纹路骤然发光,竟徒手捏住劈来的斧刃。

“走!“老人口鼻喷出青烟,袖中飞出十二根金针钉入窖神关节。路青砚刚要转身,却见窖神胸口虎符开始消融,瓷化纹路已蔓延到脖颈:“去后殿...毁掉...三尸丹炉...“

窖神的头颅突然三百六十度旋转,面具下伸出章鱼触手般的釉浆,将老人牢牢缠住。路青砚眼睁睁看着老人被拖入地缝,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老人那只瓷化的左眼——瞳孔里映出的分明是父亲年轻时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