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有金豆子
李弘再次来到麟德殿。
这次,马德全没有再上前阻拦。
他步入麟德殿的内堂,就见高宗正斜靠在榻上凭几上假寐。
李弘躬身行礼道:“臣,恭请圣人圣安,圣躬安和否?”
高宗李治缓缓睁眼,见是太子李弘,抬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空位,说道:“太子来了?过来坐吧。”
“谢圣人。”
李弘起身,也不客气,径自走过去大大方方坐在了高宗李治身旁。
高宗李治坐直身子,开口问道:“宣阳和义阳之事解决了?”
李弘面露惊诧,忙回答道:“娘娘已经答应放了她们,并让她们立刻出嫁。”
高宗李治轻叹一声,问道:“太子,你心里可还怨朕?”
李弘却没正面回应,转而说道:“臣不敢。臣只是对六郎有些失望,圣人对他寄予厚望,他却还跟稚童一般耍小性子,这次竟然放下协助监国的担子跑去洛阳享福,平白让群臣看了笑话。”
高宗李治愕然,自己问的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他也没有反驳,反倒一脸自责道:“是朕之前考虑欠妥,往后这协助监国的事儿就让他免了吧!”
“圣人英明。”李弘起身,恭敬地说。
“你...”
高宗李治忽然觉得头疼,今儿和太子这番交谈,好似全然脱离了他的计划,不由抬高了声调说道:“你坐下说话,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李弘嘿嘿一笑,又重新坐了回去,关切地劝道:“父亲,您务必多多保重龙体,莫要为国事太过操劳。”
“你的身体又何尝不是跟朕一样?”高宗李治面露伤感道:“你要能身体健壮,朕何苦让雍王协助监国?难道朕不知一国不能有两位皇子监国的道理?”
“是我误会父亲了。”李弘也面露戚容道。
高宗李治话音一转,语重心长地说道:“太子,六郎此前代你监国,也是一片好心,你可不要因为此事记恨与他!”
李弘轻声答应道:“父亲说的是,我怎么会记恨自己的亲弟弟。”
见高宗李治又将话题扯回李贤监国之事上,李弘心里透亮,哪能不明白高宗李治的心思。可是继续让李贤协助自己监国是万万不可能的,他不容许大唐再有第二个监国皇子出现。
于是,他一脸踌躇地开口道:“圣人有心栽培雍王,臣也盼望他以后能成大器。刚才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不知道该不该说。”
高宗李治一听,眼中露出喜色,大声笑道:“但说无妨。”
李弘说道:“雍王年纪尚轻,阅历不足,贸然担起协助监国的重任,确有些操之过急。倒不如派他去六部观政,慢慢积攒经验,等日后有了参政的能力,再协助臣监国也不迟。圣人以为如何?”
“去六部学习吗?”
高宗李治有些意动,开始思量起李弘的提议来。
半晌,他转头问道:“六部事务繁杂,让他精通六部事务只怕需要很多年,朕以为任选二部积累经验即可。不知太子认为该派他到哪二部学习?”
“治国贵在富民;为政之要,惟在得人。”
李弘早就料到高宗李治会有这番顾虑,假装思索道:“臣认为户部掌田地、户籍、赋税及一切财政事宜。礼部掌典礼事务与学校、科举之事。一为管财,二为选材,非常适合雍王去积累经验。”
高宗李治微微颔首。
六部之中吏部掌官员升迁、任免以及考核。
让李贤去吏部,且不说他能否堪当此重任,单是媚娘那边恐怕就难以说服。
兵部掌武官选用,训练、兵籍、兵械、调动和军需供应以及边疆作战等。
他怕李贤去了不但得不到历练,恐怕还会耽误军国大事。
至于工部和刑部,事务太过琐碎,不适合李贤学习为政之道,难以让其从中得到充分锻炼。
反倒是李弘的建议让他满意,全然都在为李贤考虑。
这也让他不得不怀疑之前李贤在洛阳跟他说太子性情大变,突然开始热衷于权势的言词了。
“就依你说的办。”
高宗李治决定道。
话语间也没了要与武后再行商议的意思。
李弘见高宗准了自己的提议,赶忙趁热打铁进言道:“圣人如此器重雍王,却也不可厚此薄彼,忽略了英王。今年七郎已然成年,何不令他也前往六部观政?就安排去工部和刑部,圣人意下如何?”
高宗李治闻言一怔,一时拿捏不准李弘提议让李显去工部和刑部是真心顾及兄弟感受还是另有盘算。
不过李弘说的话有道理,两人都是自己的儿子,不能厚此薄彼。
再者,让李贤与李显一同去六部观政,在外人看来,更能彰显自己并非偏袒李贤一人,如此,娘娘那边也能更容易说服了。
这般想着,高宗李治遂点头笑道:“太子,身为兄长,你考虑得甚是周全。朕准了。”
李弘起身,毕恭毕敬地道:“臣代替两位弟弟,多谢圣人的栽培。”
“你啊…”
高宗李治心情畅快,抬手示意李弘坐下,同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教诲道:“你身子骨弱,往后总归是需要有人帮扶衬着,日后可要多多监督、督促雍王贤以及英王显,切不可再任由他们懈怠散漫下去。”
李弘垂首恭敬应道:“臣会督促他们的。”
高宗李治欣慰地说道:“朕就知道你善于处理父兄关系。”
“......”
李弘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在分析高宗李治这句话是字面意思,还是在隐晦提醒他什么。
一时间,父子二人相谈甚欢,大殿内气氛融洽愉悦。
大殿之外,马德全一直留意着殿内动静,眼见这般情景,悄然敛去笑容,蹑手蹑脚地退下了。
与高宗李治叙谈片刻,李弘便起身告辞。自始至终,高宗李治未曾提及长安城流言以及邢文伟之死,李弘也明智地选择缄口不语。
与高宗李治叙谈片刻,李弘便起身告辞。
自始至终,高宗李治未曾提及长安城流言以及东宫典膳丞邢文伟之死,李弘也选择闭口不语。
走出麟德殿,李弘竟然碰上了李贤与秦鸣鹤。
二人正有说有笑从御道下方走上来,骤见李弘从麟德殿走出,李贤眼中怒意一闪而过,自己不过才离开片刻,怎的太子就进殿面圣了?不会又是马德全这老宦官干的好事儿吧?
秦鸣鹤同样没料到会在此处碰上太子,神情有些不自然。
“参见太子殿下!”
二人不敢怠慢躬身行礼。
李弘伸手扶起李贤,笑容满面地道:“六郎,自家兄弟,何须这般多礼。”
李贤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不着痕迹地挣脱李弘的搀扶,语气恭谨道:“臣,弟知晓了。”
上次含元殿上“称官职”一事仿若近在眼前,李贤可不敢再轻易相信李弘这番客套言辞了。
李弘岂会轻易让他如愿,又顺势拉住李贤笑道:“多日不见,六郎气色愈发红润了,瞧这模样,雍王府的伙食肯定不错。不知府里可还有多余的金豆子?改日送几颗给为兄,让孤的东宫也改善改善伙食如何?”
李弘说这话只是为了提醒李贤,他已知晓邢文伟擅自减免东宫膳食供给是李贤的主意,让李贤以后收敛一点。
岂知李贤闻听此言,心下不禁“咯噔”一下,有些慌了神。
因为雍王府现在有钱,前段时间有个大商贾投献到了他门下,莫说是金豆子了,就是金西瓜他都有。
不然这段时间他如何能收买这么多文臣武将为其效力?不给这些人实打实的好处,只凭空头许诺,谁又肯为了他轻易与储君交恶?
念及此处,李贤只能强自镇定,诚惶诚恐地应道:“太子殿下这是取笑臣弟了,臣弟向来节俭度日。”
一旁的秦鸣鹤听闻此言,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袖,面上隐隐透着几分局促不安。
“走了。没劲!”
李弘还有事情要处理,也懒得理会各怀心思的二人,径直迈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