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焦头烂额
其实贾南也不是不赞同吕布的建议,但是他有自己的苦衷,这事由不得他独自做主。
吕布骤然不悦,冷漠问道:“莫非伯炎不愿意?”
“非也非也。”贾南连连摆手,却又陷入苦恼之中,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说话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只是此事……在下不可妄作决断,尚需……商议。”
吕布就不明白了,贾南既然专门来求救他女儿于水火的计策,自己的这个计策虽然算不上有多高明,甚至有点趁人之危之嫌,但也是目前能最好解决问题的办法,除此之外恐怕再难有比这更好的了。
可贾南到了这时候反而犹豫了,难道他也瞧不起蒲霜?
蒲霜刻意地将头微微扭向一边,不动声色。
贾南也不是愚钝之人,早已察觉到了氛围不对,经过几番思想挣扎之后,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慨然说道:“诸位有所不知,姌儿非我亲生骨肉。”
这话对于历经战乱、饱受沧桑的吕布、魏延二人来说,并不觉得稀奇。
乱世是英雄的天地,却是百姓的炼狱。
他们已经见过太多支离破碎的家庭和背井离乡的流民,或许早就已经麻木了。
但是对于蒲霜来说,这个消息就显得非常震撼了。
贾南继续说道:
“此女虽非我亲生,却也是我贾家骨肉,她乃我长兄贾北之女。十年前,兄长不幸患疾弃世,留下孤儿寡母娘俩。寡嫂娘家无人,遂留贾家。同年,在下久违得子,却不幸细君难产,母子不存。后两年,经家父家母撮合,在下娶了寡嫂,有了如今一家。”
蒲霜听完后,脑海中竟联想到了“兄终弟及”这个词。
然而这个词语并不是这样用的,它其实是一种王位继承制度,主要流行于商朝和周朝的一部分诸侯国之间。
至于小叔娶寡嫂这种事,也有专门的名词——收继婚。
收继婚是一种古老的婚姻习俗,主要指女性在丈夫死后,再嫁给其兄弟或夫家其他男性的行为。
这种习俗在不同文化和社会中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和社会功能。
在古代,收继婚在一些少数民族中较为常见,如匈奴、蒙古等游牧民族,它既是财产继承的一种形式,也与增加人口和维护家族血统有关。
不过在汉族传统观念里,收继婚受到儒家伦理的影响,被认为是乱伦的一种。
蒲霜并不知道“收继婚”这个名词,但他知道这种情况。
刘备当初刚来益州的时候,遇到了寡居的吴氏,一见钟情,想娶她为夫人。奈何吴氏亡夫刘瑁是益州牧刘焉之子,与刘备同族,受礼法约束觉得不妥。
法正劝说道:“晋文公和晋怀公两父子娶的都是秦穆公的女儿为妻,你和刘瑁的同族关系有这么近吗?”
刘备听完后恍然大悟,于是娶了吴氏,吴氏便是后来的穆皇后。
这种“有违礼教”的事在东汉末年和三国时期屡见不鲜。
并非时人不以为耻,乃是当时人口骤减,妇女儿童难以在乱世立命,不得已而为之。
曹操便是最为著名的“寡妇收集家”。
随后,蒲霜又无耻地联想到了小叔与寡嫂之间的那些风月场景,内心波动。
这就再次印证了鲁迅先生的那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过了好一阵子后蒲霜才止住了邪念,只是好奇地问“细君”是什么意思。
吕布回答他说:“细君就是老婆的意思。和后世的拙荆、贱内是一个意思,只是没有谦虚到虚伪的地步而已。”
蒲霜白了吕布一眼,只是还是没明白贾南为什么不能做主贾姌的婚事。
但是吕布和魏延都听明白了。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贾南的意思就是此事他可以同意,但也必须先和夫人商议妥当方可,甚至还可能会去贾北坟前卜卦问吉。
吕布欠身说道:“既然如此,就请伯炎先与夫人商议,然后再做定夺。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宜速不宜缓。”
贾南告辞。
直到贾南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蒲霜还是云里雾里的。
“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愿不愿意将贾姌嫁给我呢?”
吕布只是神秘一笑,没有回答,反而是魏延旁敲侧击道:“先生,你还是想想找谁去说媒合适。”
说罢,两人看着桌上的菜肴,自顾自地坐下吃了起来。
蒲霜愣了好一阵,回头一看,肉都快被他们吃完了,大叫道:“给我留点儿!”
戌时,忽然有人敲响了木门。
蒲霜被惊醒,喝问道:“谁?”
“先生,在下贾复[信度1]。”
贾复是贾寻族子,字子来,父母早亡,由贾寻抚养长大,不好读书,从小就喜欢拳脚功夫和刀枪棍棒,练得一身武艺,成年后他自己建立了一支巡逻小队,专门负责村寨内的治安。
蒲霜无奈起身,也吵醒了吕布,吕布心生警觉,跟着下床护在蒲霜身后。
推开木门,月光之下,只有贾复一人。
蒲霜打了个呵欠,惺忪着眼睛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贾复年轻,刚满二十岁,嘻嘻笑道:“同意了。”
蒲霜当即一激灵,猛然回头看向吕布,吕布默默点头。
蒲霜兴奋不已,问道:“你兄长同意将姌儿嫁给我了?”
贾复点头:“先生明日可派人前去说媒。我还要巡逻,就先走了。”
次日,蒲霜派了魏延长子魏昌为媒人,说下了这门亲事。随后就是下聘礼的事了,这可把蒲霜为难了好一阵,好在魏延有些资产,取了一部分出来给蒲霜当做了聘礼。
聘礼下了,就是择吉。
蒲霜自己就会算命问卜,掐指一算,得出九月十二辰时最吉。
九月十二,也就是两天之后。
此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雍城县令周浩耳朵里,暴跳如雷:“老匹夫,安敢欺我?”
说罢,当即召来县尉是亮:“即刻点拨兵马,我要灭了贾村!”
是亮有所顾虑,却见周浩暴怒,不敢触霉头,不得不从,慌忙退下,却于廊道中与县丞周滔撞了个满怀。
周滔坐在地上询问:“季明何故如此慌张?”
是亮起身,并扶起周滔,小声说道:“令君要出兵攻打贾村。”
早就习惯了兄长情绪化的周滔处惊不变问道:“这是何故?”
是亮摇头叹息,说了前因后果,然后又补充道:“此时贸然攻打贾村,恐怕得不偿失。”
周滔吩咐道:“你先下去,按兵不动,我去说我兄长。”
到了内厅,周浩仍然怒不可遏地摔着东西,咒骂着贾寻,没人敢近前一步。
在门口站立了片刻,见周浩渐渐平息下来后,周滔才轻咳了一声,引起了周浩注意,微微笑道:“兄长不喜反怒,何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