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这人自私惯了
玉清坛便在若州的梧山上，未殊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从玉清坛一路来到庆安城，不大愿意在还未找到师父之前折返。
桓光帝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又道：“如你这般精通阵法的阵术师，整个庆朝一只手都能数出来，难道你就不想用你这一身的本事，来为社稷安定出一份力吗？”
未殊忽然笑了笑：“像我这般无所依仗的女子，能凭双足立于世间，便已经用尽了全力。”
她眼中有经年的寒霜：“社稷之责太重了，恕我担不起。”
桓光帝显然没想到这个答案，怔了怔，冷哼道：“想来是朕看错了人，若人人都如你一般只顾着自怜，那天下女子活该没有出路！”
他看起来十分失望，摆摆手道：“出去吧，朕乏了。”
未殊胸口滞了滞，但旋即一礼：“民女告退。”
玄祁王被留了下来。
老太监将未殊引到御书房外，叹了口气：“得圣上看重本是件天大的好事，姑娘又何必公然拂逆圣意，徒惹圣上不快？你现在后悔或许还来得及。”
未殊感激道：“多谢公公提点，但我这人自私惯了，也只有区区一条命，只愿守护好我想守护的人，做不到为素昧平生的社稷苍生卖命。”
话毕，她便转身朝宫外走去，身后远远传来老太监尖细的嗓音：“终有一日你会明白，只有站在高处，才能护住那些人。”
未殊脚步一顿，终究是没有回头。
出了宫，皇权的威压顷刻消散，但她心中却像是压了一颗大石头，始终有些沉甸甸的。
消失了这么几日，好在未殊付了半月的房钱，落脚的客栈才没将她的行李扔出去。
一只脚刚踏入客栈，便有一道娇小的身影冲出来，“砰”一声跪在了未殊面前。
“仙子，你终于回来了，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
“香蓉姑娘？”
见大堂中的客人们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未殊赶紧将人扶起：“有什么话起来说。”
半年来，未殊一路靠着摆摊算卦赚取银钱，才终于走到了庆安城，却在进城的那一日，被贼偷光了身上的所有盘缠。
她实在是饿得不行，只能尝试着去和包子铺老板商量，能否用一卦换一个包子，果不其然便遭到了驱赶：“去去去，没钱吃什么包子！”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老板，要两个肉包子。”
未殊接过妇人递来的包子的时候，还怔愣了一瞬：“给我的？”
妇人正是于香蓉的姐姐于香莲，她柔声道：“想来你定然是遇到了难事，总要先吃饱才有力气。”
妇人笑意温婉，眼中却缠着解不开的愁绪。
未殊只觉得，手中刚出炉的包子是那样滚烫，一直暖到了胸膛里。
她下山后独自承受过许多艰难的时刻，但于香莲是第一个朝她伸出援手的人。
未殊感激道：“夫人，我身无长物，只能送你一卦作为报答。”
闻言，于香莲脸上闪过一瞬讶然，看起来并不相信未殊这样一个小姑娘有这般本事，却含笑不语，似乎是在考虑如何婉拒，才能够不伤她的心。
“不必了，我们刚从护国寺回来，难道你还能比护国寺的通尘大师更厉害不成？”
出声的是于香蓉。
未殊一路走来，这样的质疑没少经受，闻言也不恼，只是沉默着掐算了一卦：“夫人去护国寺为的是求子吧？”
护国寺的通尘大师号称送子活佛不是什么秘密，于香莲并不意外她能猜出来。
可未殊神色一凛：“但比起求子，夫人更应注意家宅变故。”
于香莲一听，连忙追问：“为何这么说？”
未殊答道：“夫人虽父母早亡，但命局中财星有力，想必素来衣食无忧，但……”
于香莲神色大惊：“你怎知我父母……”
她顿了顿，终于找到了重点：“但什么？”
未殊垂眸，神情悲悯：“但这卦象阴气过重，似有阴邪之气潜伏，夫人家中暗藏小人，欲夺取夫人气运，夫人请多加当心。”
闻言，于香莲沉默了好一会，也不知信没信，毕竟这说法玄之又玄。
但她临走前还是特意给了未殊一些银子，让她能够找个客栈落脚。
几个月后的今天，香蓉却找了过来，哭着告诉未殊：“仙子，你算得一点也没错，我姐姐的枕边人果真是个阴险小人！他一纸休书将我姐姐扫地出门，还侵吞了我们于家的所有家产。如今姐姐病重，我们却连找大夫的银钱都拿不出来。”
闻言，未殊蹙眉道：“休妻？”
在庆朝，除非妻子犯了大过，否则并不能随意休妻。
于香蓉点点头抽噎道：“他说姐姐犯了七出中的无子……”
说着，她似乎有些难为情，压低了声音：“可……可他根本不和姐姐同房，又哪里能怀上孩子？分明就是算计好了，要侵吞我们家的家产！”
庆朝律法规定，若夫妇和离，嫁妆便由妻子原封带走，可若是休妻，妻子便是犯了七出，嫁妆归夫家所有。
“我和姐姐自幼父母早亡，艰难地守着家业相依为命活到现在，却没想到引狼入室。仙子，你神通广大，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才来找你了，求你救救我姐姐吧。”
说着，于香蓉又往地上一跪，给未殊重重磕了两个响头。
未殊费了一番力气才将人拽了起来：“和离书已下，纵使我有通天之能，也难以将覆水收回啊。”
她眉头紧锁，心里不是滋味，像香莲这般善良的女子，得到如今这般下场，是这世道的不公。
眼看着于香蓉又要往地上跪去，未殊连忙说：“而今最要紧的，一是找个大夫给你姐姐看病，二是，将你们家的家产拿回来。”
未殊将钱袋解下递给于香蓉：“这些钱你先拿着，先去给你姐姐找大夫，另外替我准备一些东西。”
里面是她这些日子摆摊算卦攒的银子。
然后附在于香蓉耳边细细交代了一些物件的名字，有迭神香、黑豆和铜钱等等……
于香蓉虽然不知道未殊要做什么，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