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战略欺诈
从李奥进城的那一刻起，海上方面就开始转移难民。
海军的船，征调来的商船，以及志愿援助的民船。一批又一批。
他们空船驶来，又满载着难民离去。
这也意味着他们来的时候可以顺带着捎上一些紧缺的东西，比如医药和食物。
事实上他们确实是这么做的，这些物资成功唤起了一点点生机，至少守军开始显露出几分人气。
仔细考察城中情况后，李奥发现情况远比他想象的复杂。这座城市一直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却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李奥知道这里是最后一座未沦陷的堡垒，会聚集大量难民，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座小城足足塞满了三万多人。
他只能庆幸现在是冬天，寒冷虽然让各种行动都变得困难而缓慢，冻饿而死的也不在少数，但至少避免了城里这密集而混乱的人群被一次瘟疫直接带走。
奥拉夫手下的官吏已经严重超负荷工作了，但是居然还能工作，配合维恩海军组织难民上船。
尽管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但之前长期通商带来了好处，城里有的是能做翻译的人。
商人们甚至凭记忆拼凑出来一副地图，不一定准确，但比没有好。
守军虽然疲敝，但是还有足足两千多人马，加上李奥带来的几百人，总共能有三千。尚有一战之力。
这是一座英雄的城市，尽管营营的苍蝇已经爬上了他的残躯，但他还是瞪着眼睛，挣着肌肉，要做最后的一搏。
当李奥在维恩王都听令的时候，他还有余裕思考战争的得与失。
当他真正看到这些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第二个念头。
我要拯救你们，我必须拯救你们。
我会守下去，守到所有人安全离开。
李奥将目前的兵力抽出一大半，整编出一支队伍，执行他远征的计划。
奥拉夫完全接受了李奥的计划，但他和李奥两人一个都不能出征。
奥拉夫虽然在医生救治下醒了过来，但他的身体无疑透支到了极限，现在只能偶尔露个脸，振奋一下守军的精神。
这样一来，守城责任就随着那把长柄斧一起，完整的交到了李奥手上，城里必须有一个主事人，现在他也走不掉了。
看着面前的小琼恩和盖林，他心底里发怵。
小琼恩是国王指定的副手，这种时候按理就是该由他出征。
但李奥真的很难完全放心。
第一次统兵能好好把仗打完就不错了，不指望他能建什么不世奇功。
他也不能派埃莉诺出去，因为她的能力只有李奥自己知道，在一般骑士眼里，她也是头回参战。
兵不服将，那问题只会更大，还不如派小琼恩试试。
冻风吹雪，旌旗猎猎，堡场中，出征人马集结完毕。
小琼恩站在队伍前，目光坚定，却也难掩内心的紧张。
他转头看向李奥，问道：“哥，要怎么打？”
李奥不知道他会遇到什么情况，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乱指挥不如不指挥，他只能说：“你带兵出去，你才是将，你自己考量。”
用人不疑，既然决定让他去打，就给他足够的指挥权力。
“我们不求占地，不求破城，不求杀伤，之前说的一百里也只是个虚数，一切凭你取舍——只要打出声势来，打得敌人害怕，不敢进军。”
“是！”
伴着低低的鼓声，小琼恩领兵出征。
李奥几乎没有时间去担忧前方的战况，城里的事务实在是太多了。
他安排安娜去组织修复城墙——这小姑娘居然会说北海语，也算是给了他意外惊喜。
她用她的法术将她的命令送到每个工人耳里，使得工程推进远远比李奥想象得快。
埃莉诺则获得了一项同样重要的任务，去港口维持秩序。
好不容易见到希望的难民往往在这最后时刻过分激动，为了让他们冷静，她不得不对扰乱秩序的破坏分子处以极刑。
李奥对这些难民没有像奥拉夫那样的仁慈，他不是“自己人”，也没法用仁慈达到同样的效果。
生死存亡之际，不得不残忍。
城中流血几乎与城外一样多。
一夜过去，一夜不敢眠。
当晨光熹微，城上哨兵的号角便吹响了。
李奥正检查城墙，一闻角声，便扑向墙头。
这么快？
李奥的计划是打出一百里外，一来回行军最少也要两天。
确实有军队能日行二百余里，但那是什么军队？李奥这支拼凑起来的军队绝对做不到。
归来的军士人人带血，让李奥的呼吸为之一滞。
“我军在七十里外，即遇到残军三千余，盖林断其军旗，我已斩其将！我军伤亡五百，而敌军全溃，已无重整可能！”
好。
好好好好好好好——
李奥的大脑猛然充血，极端的兴奋几乎使他不能思考。
登陆，溃围，追逃，刈旗，斩将。
没有达到预期的距离，但可以超过预期的效果。
不管敌人愿不愿意相信，现在在战报上，维恩军就是一副势如破竹，直捣黄龙的样子。
虽然小琼恩出去捅了一竿子之后就突然没动静了，但是你敢立刻反攻吗？
整片海已经被维恩完全控制，敌军看不到我方在撤离难民，在对方眼里，库尔茨堡和旧王都两边都是攻势，怎么应对？
不管敌人怎么想，战略的欺诈已经成立，两边攻势都是佯攻，只要让敌军认为我真的想夺取诺德的土地，那就已经成功。
“好，”他深吸一口气，“我果然没选错人，都是好小子，带人下去休息。”
“仗还没打完呢！我们接着守城！”
一战之后，我军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只有利用这段时间，坚壁清野，死守孤城。
第十日的傍晚，敌人再次兵临城下。
李奥的战术成功拖延了十天，这足够维恩海军多跑一个来回，其余商船民船不知道走了几轮，城中三万余难民，还剩一万余人。
现在，一切计谋已经没有什么发挥余地了，只有让鲜血来决定胜负。
来吧，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