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讨厌你
苏槐还在看着安若凝的直播。
安若凝的直播人气并不高，苏槐也是今天中午才认识到这一点，看了在线人数，苏槐发现现在直播间里的人只有3，4个人。
这还是算上自己的。
打赏人数就更不多了，苏槐看了一眼，好像是根本没有。
安若凝也一直没有说话，直播间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还有游戏的声音，要不是这是林洛安给他的账号，苏槐都以为自己是进错了。
英雄联盟这款游戏苏槐以前也玩过，不过是很久以前了，游戏里安若凝的操作苏槐也能看懂一部分，但是大多都是看不懂的。
只能看到另外两个人发着厉害厉害的弹幕。
但是安若凝还是没有回复。
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
突然响起了手机电话的铃声，苏槐本来以为是自己来电话了，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是直播里面传来的，苏槐只能听到一声。
“喂，姑姑。”
随后安若凝可能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自己在直播，很快直播就被关闭了，苏槐的手机屏幕上只有直播结束的字。
苏槐有些沉默了。
这要怎么搞？
一个没什么人气的直播间？
苏槐还在想着，孙梦浅就已经端着一盘子吃的回来了，她坐到了座位上，用手语给苏槐笔画着。
在看直播吗？
孙梦浅不喜欢用手语，因为这样会让她感觉自己很特殊，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打字和写字，也因为自己身体的特殊，孙梦浅对他人的视线一向敏感。
现在她就感觉有些人好像在看自己和苏槐。
会不会是学校里的人啊。
会不会以为苏槐和自己现在是情侣呀。
哎呀，还没有那么快啦，苏槐还没有答应啦。
想着想着，苏槐的耳朵又有点红红了的。
苏槐看了一眼孙梦浅，总感觉同学们眼中的高冷美少女是人传人现象导致的，别说，这清冷美少女害羞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看着孙梦浅的手语，苏槐点了点头。
“随便看看，没什么的。”
苏槐会手语，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再加上孙梦浅比划的也不快，他能看懂。
苏槐说是随便看看，但孙梦浅却把视线投到了苏槐的手机上，点了点头，她用手指着桌子的东西实意苏槐开饭啦。
苏槐看了一眼孙梦浅点的东西，嘴角一抽。
这些富婆都有一个毛病。
东西点这么多都不怕浪费的吗！
这别说午饭了，再打包一点当成晚饭都可以了吧？
苏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开吃。
孙梦浅看着苏槐猛猛干饭的样子有些开心，看上去自己这个地方是选对了，她低下头吃饭之前最后看了一眼苏槐的手机。
直播结束以后博主的id其实还是挺大的。
孙梦浅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名字。
还挺好听的，看上去像是个女孩子。
众嗦粥汁，追人肯定是要投其所好的，那苏槐现在在看什么直播，自己也去看看的话就可以多个话题。
而且这是个女主播啊，肯定要看看的，不然老公被人拐跑了自己上哪哭去。
孙梦浅默默的记下了这个直播id，并打算有时间看看。
不，要好好研究一下！
…
安若凝在那边深吸了一口气，摘下了自己脑袋上的耳机，关闭了直播以后，她走出了房间，接通电话以后她抢先开口。
“喂姑姑。”
打电话的是她的姑姑，她爸爸的亲姐姐，在父亲离世以后也很关心自己。
但是…
安若凝并不想要这种关心啊。
父母的离世，亲人的关心才是伤口上最重的那把盐。
在他们离开后，你要笑着面对自己的亲人，对他们表露出自己一定可以好好生活的态度，表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不用多关心我。
然后在他们离开之后痛哭流涕，在亲人们离开以后你才能表现出自己的崩溃，因为你不能让他们看出来你的崩溃。
你要让他们知道，你可以好好生活，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
这才是最让人崩溃的事情。
一开始姑姑家也是想要收留自己的，可是安若凝拒绝了。
因为她听到了姑姑和姑父的谈话，姑父在言语中对她并不欢迎，安若凝理解，所以接受。
她一个人回到了这个家里，并长大到现在。
“喂，若凝啊，你最近怎么样啊，过的还好吗？”
安若凝看了看自己到现在还没换的睡裙，又看了看桌子上昨天吃完还没丢的外卖，她让自己笑了笑。
“过的挺好的啊。”
父母给她留下了一笔不少的钱，足够她无忧无虑的度过两辈子，她甚至可以结婚生子，然后让孩子也过上摆烂的生活。
她的父母明明给她留下了这么多。
安若凝听到了手机那边的沉默，她也沉默，过了很久，电话那边传来了声音。
“过的真的很好吗？”
安若凝并没有沉默，她回答的很快。
“真的很好啊，我刚才还收拾了房间，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打视频啊姑姑，真的。”
她又说了一遍真的来加强自己的言语。
可惜只有谎言才需要加强，真相从来不用。
“可是现在不是上学时间吗…”
姑姑在那边发问，安若凝不说话了，她知道姑姑说这话的意思，她想让自己去上学。
可是她真的不想去。
真的不想去。
她害怕看见外边人的目光。
她忘不了那种目光。
那时她才从医院里起来，她迷茫的想找自己的父母，身边是医生，是亲人，还有同学。
他们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眼神中有她醒过来以后的庆幸，有不敢回答她问题的慌乱，还有想安慰她的强装镇定。
更多的，是怜悯。
一种怜悯的心态。
怜悯的看着她，那种眼神像是一根针扎了进来，不够疼到让人清醒，又疼的那么明显。
她只能深吸一口气，然后再一次问出自己的问题。
父母怎么了。
…
追悼会上，安若凝看到的还是那种眼神，他们都严肃的看着自己，自己要跟他们表态。
绝对不会想不开。
绝对会好好生活。
绝对会好好长大。
绝对…
然后他们的那种眼神就会更加强烈。
…
到了学校，自己更是要看到那种眼神，要看到同学们都小心翼翼的眼神，那种感觉就更加明显。
他们的眼神在一次一次的提醒自己。
你的父母已经离世了。
在一个日落时分，为了保护自己离开了这个世界。
你活下来了。
而且要好好的活下来。
好像有女生在谈论，说自己只是在装可怜，用这样的方式来让男生们关注自己。
她们本来就不喜欢自己。
自己长得比她们漂亮，成绩比她们好，在她们心里好像早就埋下了一粒种子。
一粒名为嫉妒的种子。
她们公开讨论着她们的想法，从什么时候她们不敢公开讨论的来着呢。
哦对。
是一个男生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对着那些女生说了一句。
“你们是以为我不会打女生吗？”
苏槐。
是苏槐。
安若凝还在沉默，她想起来了苏槐，笑的有些惨淡，她坐在了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客厅。
真好啊，被苏槐打扫的一尘不染，这周末他又会过来，沉默的为自己打扫好房间。
无论什么风雨，他都在。
从什么时候在的来着？
想起来了。
从第一天她醒过来那天开始，他就在了，但是待了一阵，他就离开了。
在守灵的那几天，安若凝一直希望着父母能回来看看自己。
不是说人才走的那几天会回家看看吗？
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呢？
是在恨我吗？
在她怀疑自己的那几天里，苏槐还在。
在她回学校的那几天里，苏槐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前来关心自己，而是躲在了最远处默默的看着自己。
他好像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但在最需要的时候，他一直都在。
她后面接受不了同学们的那种眼神，她知道大多数同学都是在关心自己，他们真的是为自己担心，但是…
安若凝真的看不了同学们的眼神了。
一次又一次的提醒。
在她才开始休学的时候，同学们一个又一个的来看自己，但是安若凝一个也没有见，只有苏槐还在每天放学都来一次。
那天晚上安若凝现在还能回想起来。
她看见了父母在冰箱里给她留下的蛋糕。
“吃完要刷牙！小心蛀牙哦！”
安若凝突然就情绪崩溃了。
在她崩溃的时候，苏槐守在门外，她问。
“我是不是一个很脆弱的人。”
苏槐说不是的。
我理解你的。
你理解什么呢？
你怎么会理解呢？
但苏槐就是一次又一次说着他理解的，安若凝不理解，但他也一次又一次说着不是的。
苏槐说。
真的不是的。
…
安若凝理解为什么苏槐说他理解了。
对啊，你确实理解啊。
你的父母也离开了啊。
同学们都不知道啊，你谁都没有告诉啊，连老师你都让帮忙瞒着啊。
为什么呢？
想来看看我的惨状吗？
还是想要我的原谅。
为什么是你啊。
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啊。
为什么啊？
安若凝忘记那天是怎么过去的啊，只记得她好像瞬间就失去了理智，比肇事方家属更让她气愤的身份是撒谎的人。
不是撒谎。
是隐瞒。
是比隐瞒还要可怕的东西。
在安慰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是对不起吗？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该说对不起的，不应该是我吗…
安若凝的思绪被拉回的那天，但很快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姑姑的声音。
“喂，若凝，你是不是又没去上学啊。”
安若凝只能匆忙回复。
“没有啊姑姑，我在乖乖上学啊，真的，不信的话…”
顿了顿，她继续开口。
“周末你来我家，我可以介绍同学给你认识。”
“真的吗？你交朋友了啊若凝。”
姑姑在电话那头传来了惊喜的声音。
安若凝张开了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她重振旗鼓，开口说道。
“对啊姑姑，我交朋友了啊。”
哪有朋友啊…
姑姑在那头笑的更开心了。
“好好，那周末我去看看你，一定要把你朋友喊来啊若凝。”
“好的好的，姑姑你们到时候下午来吧。”
“哎呀你们年轻人的作息，休息嘛，姑姑懂，放心放心。”
挂断电话，安若凝痛苦的把头靠在了沙发上。
本来就有些病态苍白的脸此刻满是纠结。
哪有朋友啊。
天天在家里待着，哪会有什么朋友啊。
周末要喊谁来啊。
安若凝心里很快就浮现出来了一个答案，那天在医院里醒来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想到的名字。
也只能是他了吧。
安若凝笑了笑，笑容苦涩。
她又看向自己没收拾的餐桌，想了想，她走了过去，把东西收拾好了以后装进了垃圾袋里。
耳边好像又响起来了妈妈的声音。
“安若凝！你吃完了东西又不收拾，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自己收拾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真是的。”
安若凝蹲在了餐桌前。
一滴一滴。
她张嘴，说不出来话。
我还在不收拾自己的东西啊妈妈。
我还没长大啊妈妈。
你…
回来看看我啊…
她捂住自己的脸，脑海里又不受控制的闪过一个想法。
果然还是最讨厌苏槐了。
为什么他要帮自己收拾啊。
为什么啊…
就放在那里啊。
说不定就会有人回来了啊。
过了许久，安若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电脑上显示的是已经输掉的游戏。
还有这样一段文字。
你已挂机多长时间，请规范自己的游戏行为，否则将做出更严重的处罚。
挂机啊。
我已经挂机好久了啊。
为什么没有处罚我呢？
不，已经处罚了吧。
安若凝拿出来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微信。
微信上没有几个联系人，大多都是亲人，只有一个联系人那么显眼。
苏槐。
初中时候就加上的微信，那个时候陪伴了自己许久的账号。
他应该没有换号吧。
“周末早点来。”
她发。
然后她闭上了双眼。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呢？
为什么你要说对不起呢？
该说对不起的，不该是我吗？
你有错吗…
我更有啊…
我讨厌你。
更讨厌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