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腐烂」
教堂之中的气氛一片寂静，拜伦主教的面容略微扭曲，不过很快，他的神色便调整了过来，重新变得平静。
就在这时，教堂的走廊上却传来了“哒哒”的回声，一个身上穿着骑士铠甲的神职者快步跑了过来，开口朝着拜伦主教说道：
“主教！……外面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我知道了——慢慢说，是什么情况？”拜伦主教看向了来报信的骑士，先是安抚了一句，才开口问道。
骑士轻轻喘了口气：“是这样的，主教阁下。”
“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只是穿着一身像是贵族一样的衣服……”
骑士简单的描述了一下穿着，然后语气忽然提高：
“但是他的身后跟着一大堆的「十字会」的教徒！”
“那些人就像是失去了神智一般的跟着他，就算我们几个给这些邪教徒都控制住了，他们也一动不动——主教阁下，我有些难以理解这样的情况。这，这简直就像是……”
骑士的语气之中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惊骇，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看样子是被那邪门的景象吓得不轻。
“不用担心，布莱德，他对我们展现出了善意。”
听完骑士布莱德的话，拜伦主教沉声说着，眼中有着点点的金色光芒闪烁。
在安抚完骑士之后，拜伦主教转头看向了影神，语气诚恳的朝着他询问道：
“刚才他描述的这位客人，是你们的同伴吗？”
“没错。”影神点了点头，语气之中微微带笑的说道：“看样子，他回来了——我就说不用担心他吧？”
“看来我猜的没错……”拜伦主教咕哝了一句：
“二位客人，请跟我来——米尔斯神父，麻烦你去把外面的那位贵客也迎进来，把他带到我的祈祷室。”
“明白。”穿着神父服装的米尔斯沉稳的点头，向着外面快步走了过去。
见米尔斯的背影逐渐消失，拜伦看着自己面前艾登小队的剩下三人，开口朝着他们说道：
“你们也跟我一起过来吧，你们三个守在祈祷室的外面，我有着事情要和几位贵客谈谈。”
说罢，拜伦向着影神投来了询问的目光，看着影神点头，拜伦主教也是开口说道：
“请跟我来。”
祈祷室在教堂的后面，里面的装饰显得相当朴素，只有着一尊神像和一张垫子——只不过旁边堆放着几把椅子实在是有些出戏。
看着拜伦主教吃力的搬动着椅子的样子，影神也是伸出手将其搬了下来。
祈祷室的门外，莉迪亚和伊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而沉默寡言的埃文也是时不时的搭上一句。
“你说，这几个外乡人是什么来头？”
莉迪亚尽力的压低着自己的声音，朝着两人问道。
“主教阁下好像看出了那个‘弥塞’先生的伪装——他好像是个法师？”伊桑感慨了一句：
“传说中南方法塔的法师啊！他们不都不愿意从法师塔出来吗？我很少见到他们。”
“或许只是我们这里的原因呢？”莉迪亚反问道：“莫特城之中本来就没有法师，我们肯定看不到。”
“……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伊桑沉默了半晌，不过他这一次刚准备开口就被埃文打断了：
“队长来了。”
原本还有些懒散的站着的伊桑在听到了埃文的话之后瞬间站的笔直——很快，走廊的尽头就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个是身穿神父服装的艾登，而另外一位则是身上穿着精致西装，脸上带着些许微笑的宁川。
伊桑低声的说了一句：
“谢了，埃文。”
“……先生，主教阁下和您的伙伴都在前面的祈祷室。”走在宁川身边的艾登开口说道：
“我其实很难想象，您是怎么做到……‘活捉’那些邪教徒的。”
艾登的神色一时之间有些奇怪。
他不知道用“活捉”这个词合不合适，但是一时之间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形容了。
当他来到教堂群的入口时，那些邪教徒已经安静的被绑缚好坐在那里了——看上去就像是被绳子捆好的螃蟹一般。
根据在门口负责守卫教堂不受外人侵犯的两位忠诚的骑士所描述的来看，这些邪教徒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般，没有一点想要反抗的意志。
而根据眼前这位“客人”的话来说，这似乎是某种特殊的精神魔法的作用……艾登不太懂这方面，但有着影神的前例，他也没有多加询问。
“谢谢。”宁川向着艾登道了声谢，就推开了祈祷室的大门。
祈祷室之中，影神正在和拜伦主教交流着什么，伊莎则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嘎吱嘎吱的啃着面包。
木头的椅子面上还铺了一张柔软的垫子——它是被拜伦主教从地上拿起的那张平日让人跪坐在上面的祈祷垫。
推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影神和拜伦主教两人的交流，影神站起身，朝着宁川开口说道：
“列车长。”
“辛苦了。”宁川对着影神点了点头，看向了自己眼前的这位主教。
拜伦主教身上穿着白金色的主教服——宁川眉头微皱。不对，这身衣服好像是金色的，只不过因为洗了太多次，因此才显得发白。
注意到宁川的视线，拜伦主教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您好——远方的客人。我叫拜伦，拜伦·考克斯，莫特城的主教。”
“你好，拜伦主教。”
听到宁川的回应，拜伦轻声的朝着他说着，似是有些感慨：
“没想到，在莫特城陷落五年之后，还会有两位这样强大的法师拜访这里——我听弥塞说了，他是南方法塔的「领读法师」？”
“对。”宁川早就和影神通过了气：“我们本来准备在这里补充一番列车上的食物，只不过这里似乎……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和平。”
宁川顿了顿，顺着拜伦主教的话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从邪教徒的口中听到了「腐烂」，但「腐烂」究竟是什么？”
「腐烂」——无论是从邪教徒的思想之中读取到的信息，还是从眼前教会之中得到的信息，似乎都在说明这是一种扎根在莫特城的污染。
拜伦主教叹息了一声：
“这是一个很久之前的故事了……在五年之前。”
宁川坐在拜伦主教对面的椅子上，听着拜伦主教讲述「腐烂」的来源。
五年之前的莫特城，还是铎玛王国的一座工业城市，其中盛产质量优异的金属矿藏，多个新兴资本来此考察、建立工厂，也顺带着有大量的人流来此务工。
但是，在五年之前的一天，这里的外来者却开始快速的消失。莫特城之中的邪教徒却越来越多——其中以「十字会」的成员为主，其他的邪教组织则是次之。
教会迅速的介入了这件事情，他们本以为这是一次针对外地人的绑架和献祭。
于是，在教会的决策之下，他们进行了一次大范围的“猎魔”行动，将绝大多数的邪教徒都抓捕了起来，并且对消失的人们进行了调查。
但是调查所得出的结果却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消失的那些人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离开了莫特城，他们没有被邪教徒绑架或者杀害，城市之中一片正常。
但如此大批量的人同时消失，本就是一种“不正常”。
就在大部分人都以为城市的动乱已经彻底结束之后，「腐烂」开始了。
“语言难以形容「腐烂」——我可以展示给你看。”
说到这里，拜伦主教站起身，朝着宁川开口说道：
“几位客人，请和我来。哦，伊莎小姐，把面包放在这里吧，教堂内部有着主的赐福，不会让食物快速腐败。”
拜伦轻轻拈起一块薄如蝉翼的面包片，将其攥在了手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在祈祷室墙壁的雕刻上按动了几下，那里应声裂开，呈现出了一道狭窄的走廊。
“那里通向教堂之外——那是我们特意制造出了一个没有我主赐福的地方。”
拜伦介绍着，率先抬起脚，走进了走廊之中。走廊并不长，几人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那里的色彩和之前宁川看到的地方有着很大的区别，这里显得四四方方的，像是一口正方形的深井。
拜伦的脚步停在了走廊的尽头，只差一步就能够走出走廊的地方。他小心翼翼的将那片面包托在了手心之中，朝着几人说道：
“几位，再往前一步，主的赐福就会彻底消失，请看——”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着前方走了一步，让自己暴露在了充斥着「腐烂」污染的“实验井”之内。
腰间的火光顿时起了激烈的反应，开始摇摆了起来。老人将自己托着面包的双手送至几人的面前，让他们看清楚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片面包迅速的腐坏，上面生满了淡灰色的霉点；在它彻底腐烂，就要腐朽成灰渣的时候，却有着一抹鲜红从中浸润而出。
众目睽睽之下，在短短几秒之内，就有着超过面包体积的血肉在上面生长着。
宁川紧紧的盯着这超自然的一幕，顿时明白了之前自己见到的那些蠕动着的血肉是从何而来。
“这就是「腐烂」。”
拜伦主教松开双手，金色的火焰顿时在那些刚刚滋生出的血肉之上燃烧，将其烧成了一片灰烬：
“我们的整座城市都被这种污染包裹，虽然它无法污染活物，但是在人类死后却依旧会将他们迅速地转化为血肉的温床。”
拜伦主教走回了走廊，和几人再次回到了祈祷室之中。
看着坐在身边的几位大人都在思考着什么似的，伊莎鼓起勇气开口朝着拜伦问道：
“主教先生。”
“你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王国对「腐烂」已经有了相应的处理方法，在被「腐烂」污染的地方都会有圣堂的神官驻扎，进行相应的清理。”
听着伊莎的话，拜伦主教却是忽然抬起头，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眼前的伊莎：
“伊莎小姐。”
宁川甚至从这位主教的口中听出了一点仓皇：
“你的意思是……在王国的其他地方也有着「腐败」的爆发？”
看着拜伦主教的样子，伊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拜伦显得更加沉默了，他吐出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拜伦主教。”宁川看着一时之间有些颓丧的拜伦，开口对着他说道：
“虽然很遗憾听到这样的消息，但是在这里坐着无法解决问题——在解决污染的源头这件事情上，我们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你说得对。”拜伦主教深吸一口气：
“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是站在统一战线之上的。教会会在‘清除污染’这件事情上竭尽全力的和你们合作。”
“只不过，教堂之中并没有储存邪教徒的遗留——这些遗留对我们来说本身就是干扰我们的污染，所以都被我们进行了无害化的处理。”
“我会让米尔斯神父带领他的小队去收集弥塞先生需要的素材。”拜伦主教叹息了一声：
“只不过，现在莫特城之中的居民绝大多数都遭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污染，这可能需要一定的时间。”
影神的说法和教会的判断相差极大——对待邪神的「污染」和恶魔的「权能」所需要使用的方法是不同的。
如果说影神的判断才是对的，那教会这五年以来的探索方向就完全的出现了错误。
“不需要这么麻烦。”
就在这时，宁川忽然开口说道：“我找到了「十字会」的一个据点——就在闹市区之中。”
看着几人看向了自己，宁川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
“……当然，其中有着大量的献祭遗留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