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宴无好宴,果不其然
不应该啊,睢陵县地处交通枢纽,商贸发达,客似云来,县里的财政理应不错,怎会没钱?
萧深一脸无奈,睢陵县的确商贾云集,只是近年来,商业的赋税层级递增,商人苦不堪言,昔日的繁华,渐有破落的趋势。
周凌疑惑道:“赋税层级递增?那县里的财政盈余丰厚才是。”
萧深摇摇头,朝廷每年要求睢陵县上缴的税收数额,也是逐年递增。睢陵县虽有良田一百多万亩,许多却收不到赋税,造成县里的财政紧张。
两百多年前,大燕王朝优待修士,律令规定,修道宗派可购置宅院和田地,免征税项,这条律令沿用至今。
于是,大大小小的宗门,如雨后春笋,遍布各地,它们大力招收弟子,广置田地,渐渐成为当地豪强。
许多家族、地主都成立宗门,将家业置于宗门名下,免于缴税。
更有甚者,有些地方的小家族,仅有一名一段入道境界的修士,都成立了宗门。
一时之间,掌教、宗主遍地都是,令人啼笑皆非。
这些宗门,控制了大量的土地和资源,拥有极大的权势和财富,影响着地方的稳定和发展。
周凌皱了皱眉,他想到了西汉初期的豪强地主问题,严重阻碍了发展,目前睢陵县的状况,有过之而无不及。
汉武帝对付豪强地主,是采用经济改革和严苛打压的措施,后世的土地改革,也是对豪强地主采取严厉的措施。
睢陵县的土地革命,势在必行。
但是,这些宗门有朝廷律令保护,势力盘根错节,自己又师出无名,看来,只能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免得骤然激化矛盾,不可收拾。
周凌问道:“睢陵县可缴税的良田,有多少?”
“十余万亩,不足十分之一。”
“睢陵县占有良田较多的宗门是哪些?”
萧深看了一眼陈伯之,默不作声。
陈伯之讪讪一笑,道:“睢陵县占有良田最多是陈家,占地三十余万亩,其次是桃花观,占地二十余万亩。”
周凌无语了,这怎么革命?难不成先向陈家动手?
问题是,你想动手也不敢动,陈伯之即使年老体衰,还受伤了,但毕竟还是六段的修为,陈家家大业大,修士众多,可轻易灭掉自己的三千兵马。
没钱,什么事情都办不成,周凌郁闷地挥挥手,让官员们离开。
厅堂里,只剩下周凌、陈伯之、皮遂与卫瑞。
皮遂建议:“将军,睢陵县库房空虚,是否奏请陛下,调集资金,用于加固城防?”
周凌想了一会,摇了摇头:“远水解不了近渴。大欢的军队,随时会发动攻击,奏请陛下,资金到位起码需要几个月的时间,黄花菜都凉了。”
“彭城不远,可否奏请豫王?”
“豫王刚就任,彭城要加大防护,钱财也是捉襟见肘,给不了多少,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皮遂问道:“将军,可有办法?”
周凌看了陈伯之一眼,欲言又止。
陈伯之想了一会,道:“加固城防,所需资金较为庞大,陈家虽家大业大,也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
周凌陪笑道:“老将军误会了!加固城防,是全郡的大事,就算陈家有这个能力,我们也不能这样做。”
陈伯之道:“需要陈家怎么配合,将军尽管吩咐。”
周凌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马上将计划说出来。
陈伯之等三人的眼睛瞬间瞪大,满脸惊讶的神色。
卫瑞道:“大哥,还可以这样做?与强抢何异!会不会激起公愤,我们被群起而攻之?况且,这样把陈家摆上台,似乎不妥吧?我们留在睢城,短则几个月,长则不过两三年,而陈家还要长期居于此地,以后会被其它家族及宗门针对的。”
周凌冷笑:“这算什么强抢?汉武帝还有算缗告缗的损招呢,我们的做法,算温和了。对于陈家,本将也深有不安,老将军意下如何?”
陈伯之沉思一会,道:“将军的想法,实在天马行空,令人叹为观止!细想之下,也未尝不可,修仙世界,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屡见不鲜。况且,我们又不是为一己私利,那是用于加固城防,保城安民。”
“至于陈家,会有影响,但不大,你们无需顾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陈家是睢陵第一大族,早已是众矢之的。后代若能力出众,自可维持,若修为低下,破落是必然的结局。富贵传家,不过三代,老朽早已参透。”
皮遂抚掌赞叹:“老将军高义!难怪陛下要起用老将军,实乃我朝之福,睢陵之福!”
两日后,临淮郡府衙。
偌大的前院里,人头攒动,场面壮观。
新任临淮郡周太守,举办大型宴会,宴请全郡的大族大户及大小宗门,以祝贺睢陵县升格为临淮郡。
周凌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迎宾词,热烈欢迎诸位嘉宾见证这个历史时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郡丞萧深站了起来,高声讲述了睢陵县升格带来的好处,接着话锋一转,指出睢城防护系统的种种缺陷,加固城防,势在必行,但是,临淮郡新立,百废待兴,郡里的财政资金严重不足,请诸位解囊相助。
场面即时冷清下来,宾客皆满面愕然,继而窃窃私语。
乘兴而来,深为得到新任太守的宴请而沾沾自喜,甚至大肆宣扬,岂料,竟然是鸿门宴。
宴无好宴,果不其然。
几个脑子转得快的人,见势不妙,悄然向门口溜去。
岂料,刚出门口,便被大批士兵拦住去路,随后,皮遂与卫瑞各带一队士兵,刀剑并举,冲入前院,将宾客团团围住。
这阵势,所有宾客心知肚明,不给出一点诚意,只怕走不出大门。
他们一身修为,不怕这些士兵,但家业都在郡里,投鼠忌器,不敢公然与朝廷作对。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主桌上的几位大族大宗的人身上,尤其是睢陵第一豪强陈家的陈伯之身上。
陈伯之站起来,大声道:“众人皆见,睢城的城墙破败不堪,难以抵御敌人的进攻,加固城防,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陈家愿捐助白银二十万两!”
众宾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主桌上,一位身穿紫色道袍的中年人冷哼一声,道:“你陈家居于城内,加固城防是保护你们的家业,自然愿意捐助,我桃花观远在桃花山,城防坚固与否,与我何干?”
周凌定睛一看,这人是桃花观一位长老,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怒火,这个桃花观,派人送去请帖时,明明邀请观主前来,却只来了一位外门长老。
不重视便算了,现在还第一个跳出来唱反调,看来,要拿这个桃花观来杀鸡儆猴了。
陈伯之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睢城被敌人攻陷了,诸位的产业均在睢陵境内,跑得了吗?”
主桌上一位老者站起来,道:“陈族长说得对!加固城防是全郡大事,我等自当尽绵薄之力!睢城裴家,愿捐助白银十五万两!”
周凌暗暗点头,裴家是睢陵第三豪强,这位裴家老族长,眼光毒辣,老谋深算,很快便能认清形势,快速表明立场。
场内不少宾客报上了认捐得数额,郡丞带人写好捐书,让捐助者签字画押。
很快,场面又冷清下来,依然有一些人,以桃花观为首,拒绝认捐。
郡丞萧深苦劝无果,便将目光投向周凌。
周凌森然道:“捐助的名单及数额,随后张贴在府衙门口,认捐情况会随时更新。对于未认捐者,本太守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内,将认捐书呈报,且认捐数额不可低于同类型家族、大户或宗门,那便既往不咎,否则,三天后,本太守亲自带兵上门索取!”
众人面色剧变,威胁,单刀直入的威胁,不认捐便兵戎相见。
桃花观的长老冷哼一声,显然,对于郡里的三千兵马,他并不放在眼内。
周凌对陈伯之道:“郡里的兵马,还有驻防任务,人手略显不足,请问陈老族长,是否愿意带人协助?”
陈伯之大声答道:“老朽自领族内精英,追随太守左右!”
“裴老族长意下如何?”
“愿听从调遣!”
众人大惊失色,桃花观的长老更是满脸惊惧。
临淮郡的三千兵马,加上陈家和裴家的力量,别说桃花观这种中小宗门,即便彭城的大宗门,也抵挡不住。
那长老冷汗涔涔,惶恐道:“贫道马上回去禀告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