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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香躺在床上，想起二叔的粗鲁，不觉心痛神驰，眼中落泪。……

早晨起来，眼圈通红。陈妈端早餐来时，翠香作了一个不必要的解释：“昨晚吃了些辣酱，火气大。”陈妈问她要不要泡一杯西洋参，她摇摇头。

吃过早餐，她独自下坡去呼吸新鲜空气。走到花棚，赵哑子正坐在荷花池边的石凳上，翠香向他做了个手势，要他开锁。

进入花棚后，花香浓馥。翠香痴痴地站在花丛中，说不出有一种什么特殊的滋味。这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一切欣欣向荣，唯独翠香的心境却像厌世老妓般荒凉。想到此处，颇感凄婉，内心悲戚，只是定睛发愣。正发愣时，忽然听到背后有人问她：

“这样早？”

回头一看，不是别人，却是文瑞，心中喜不自禁，忙答：“你早。”

文瑞问道：“为什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

“你脸颊上的泪痕还没有擦干。”

翠香忙不迭地捉起衣角抹泪，很窘，不觉带腮连耳地通红了。文瑞伸出食指去托她的下巴，用抚慰的口吻对她说：“为什么这样伤感？”

“我忽然想到了古人诗中的一句：‘水流花谢两无情。’”

“你是指似水流年的无情？”

“我怕见花朵凋谢。”

“现在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你应该高兴。”

“我只有悲戚。”

文瑞颇表同情地叹了一口气：“实在也太难为你了。”

翠香噙着泪水，怅怅不乐地说：“我受不了那种凄凉的况味。”

“我懂。”

“你懂吗？”翠香眼睛睁得很大，充满了希望。

文瑞侧过脸去，怯怯地望着她，见她含情脉脉，十分娇俏，心中有点怕。他虽然是一个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青年，但是对男女私情，他的态度一直是审慎的。所以他说：“我总觉得阿爹太自私。”

“不怪阿爹太自私，只怪我自己太没有勇气。”

文瑞点点头，漫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你的确需要一些勇气。”

“你也有这样的感觉？”

“是的，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我能不能拿出勇气来爱别人？”

“你应该拿出勇气来爱自己。”

“永远把情感禁锢起来？”翠香问。

“把情感发泄在……”文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翠香不等他说完，立刻抢口问他：“把情感发泄在什么地方？”

文瑞踟蹰再四，才知道这是一个无法解答的问题。他不能叫翠香一辈子把情感交给一个死人，也不能叫翠香把情感发泄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

他说：“你不应该嫁给炳堃。”

她说：“我没有出世的时候就嫁给炳堃了。”

文瑞无话可说，只用怜悯的目光凝视着她。她很美，柔软的秀发披散在两肩，凤眼点漆，秀鼻笔挺，发愁时妩媚不灭，愤恚时仍有娇嗔，这属于天使型的脸相，有着圣洁的美丽。文瑞看得心慌意乱，发了一阵呆后，索性一语不发，直向棚外走去。

“二弟！”翠香忽然唤了他一声。

文瑞趑趄在门口，背朝着翠香，问：“什么事？”

没有回答。

经过大半天的噤默后，才听见翠香像叹气一般地说：“你去吧，没有什么。”

文瑞走出花棚，头也不回。

翠香双手掩盖自己的面庞，思前想后，能不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