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五里坡之战 （六）
不只是费祎所在的曲队，他身后的那支亲卫曲队也没能幸免。
曹皑和杜预率领的两列魏军犹如刹不住车的装甲列车，毫无变换方向的迹象，直愣愣的就把蜀军阵型给冲散了。
一支箭矢擦着费祎的脸划过，他不敢再多看，任凭身后的刘敏拼命催动坐骑，往左翼的预备队阵营跑去。
己方主帅遇难，左右两翼的蜀军预备队急忙靠拢过来。
刘敏护着费祎躲入左翼的预备队中，蜀兵层层涌入，瞬间将费祎包裹起来。旌旗也挂上了临时代表主帅的三重豹尾。
蜀军见费祎无恙，都松了口气。待回过神来要堵截曹皑和杜预，却发现魏军的先头曲队已经冲破蜀军的阵型，继续朝着西侧的山道冲杀过去。
“将军！”曹皑身后的牛寅大声报告道，“蜀阵已被我军突破！”
魏军这么不要命的打法虽然收到了奇效，但伤亡数字也很大。有些伤亡甚至是己方造成的。
“继续突击！”曹皑头也不回，继续严令各曲各队奋力向前。
蜀军人数本来就比魏军多，全靠出其不意才改变了战场态势。如果此时恋战，一旦陷入肉搏战，魏军将失去战场的主动权。
既然在五里坡魏军处于劣势，那就得想办法把蜀军调动离开，使蜀军进入魏军有利的战场再进行决战。
自己来到战场时，郭淮的雍州军虽然被三面包围，但蜀军并未急着发起进攻，说明郭淮并非蜀军的真正目标。
曹爽，才是蜀军真正的目标！
兵法云，善战者，总是能调动敌人而不为敌人所调动。能使敌人主动来上钩的，是诱敌以利；能使敌人不得前来的，是相逼以害。
曹爽虽然前后被堵截，但毕竟坐拥六七万之众，就是六七万头猪，蜀兵抓也要抓三天。
所欠缺的，无非就是外部打开包围的那一根手指头。
曹皑也只能赌一把，当那个打破战场平衡的手指头。
自己区区六个曲的兵力想要全胜费祎，然后再解救曹爽，那纯属痴人说梦。
打破魏军主力的包围圈，让魏军主力源源不断地从山道中出来，才是改变战局的关键。
“糟了！”费祎刚逃出生天，还来不及庆幸，发现魏军的真正意图后，向蜀军的预备队下令改为追杀曹皑。
一定不能让这股魏军打通曹爽的逃生通道。
“那郭淮呢？”身后的刘敏大声问道。
如果继续打阵地战，蜀军凭借纵深优势，完全可以一举打爆魏军。
郭淮的雍州军是蜀国一直头疼的对象，如果能在今天彻底击溃对方，至少三到五年内，蜀国边境将不再有压力。
如果刘敏知道包围圈里还有司马懿的儿子，他会更加坚持自己的意见。
可费祎的眼里却是曹爽和夏侯玄。
魏蜀两国对峙以来，将军级别以上的战果极少，如果能擒获或者斩杀曹爽、夏侯玄这种级别的顶层将领，将对整个魏国的士气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后队改前队！追上魏兵！”
费祎丝毫不理会刘敏，径自下令。
尚未投入交战的八个蜀军预备曲队只能调转方向，追赶已经通过蜀阵的曹皑军。
“咬紧牙关，再坚持一下！”曹皑回头，见士兵们已有疲态，心中焦虑万分。
披着重甲从坡顶的衙岭一路冲杀下来，还顶着蜀军的杀伤，不提那些身上带彩的士兵，哪怕没有带彩，有些士兵也已气喘。
“再坚持最后一里路！”曹皑边跑边喊，“击破包围圈，主力自然能回头收拾蜀兵！”
一听离蜀兵的包围圈只有一里路了，士兵们的眼神都亮了起来，纷纷提起一股气，加快了速度。
其实曹皑也不知道距离主力的包围圈还有多远。
魏军在前方撒开腿拼命的跑，山道上扬起阵阵尘土，追在魏军身后的费祎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口鼻。
曹皑急，费祎更急。
他养精蓄锐了一个多月，熬走了郭淮，熬垮了曹爽，好容易等到收割的季节，却横刀杀出一支魏军。
看对方装备还算精良，只是旗号上的“征蜀护军曹”的字样，费祎却不认识。
“对方的护军是谁？”费祎捂着鼻子回头对身边的刘敏问道。
刘敏也摇摇头，他根本就没听说过哪个曹姓将领在雍凉军任职。
不管对方是谁，费祎绝不能放过他。
费祎甚至打定了注意，哪怕牺牲前方堵截曹爽的蜀兵，自己也要继续堵截，只要把魏军主力堵在山道里，对方的人数优势就无法发挥。
剩下的，全看在后方掩杀的王平能有多少战果了！
就这样，双方一追一逃，跑出了五里坡平原，跑进了傥骆山道中。
魏军本就保持着左右两曲的宽度，正好无缝对劲，直插入谷，而蜀军则被迫进行调整，让部分曲队先行，部分曲队排在后面后行。
这样一来，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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傥骆道中，烟雾缭绕，火光四起。
在投入战斗前，山顶的无当军向山道投下了大量未充分燃烧的草团和火脂。
整个山道中弥漫着呛人的烟雾，仅能看到面前十步左右的距离。
在狭窄的山道中，魏蜀两军避无可避，只能展开贴身肉搏。
这时候什么武艺，什么阵型，都已不再重要。上一秒刚刚砍翻一个敌人，下一秒就可能死于不知哪里来的敌人。
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身上的甲厚了一分，对方的刀正好没能砍进去，或者是手中的刀利了一分，正好砍进对方的铠甲中。
曹爽和夏侯玄背靠背躲在一处山壁之下。背靠山壁，面前的魏军三面迎敌，一时间倒还能自保。
这时的山道已经彻底乱了，别说什么将校，就连曲长、队主都未必能找到自己的部下。
徐质带着自己的亲卫队五十多人护着曹爽和夏侯玄一行人围成一个圈，遇到任何靠近的人，只要看不清是谁，一概格杀勿论。
“咳咳~”
曹爽被烟雾呛得咳嗽连连。
夏侯玄拉着他，让他赶紧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根木条，直接砸中了曹爽的脑门。
一旁的李胜连忙也过来一起帮忙，和夏侯玄重新搀扶起曹爽。
曹爽头上的铁胄早已不知所踪。
“明公，此地不宜久留啊！”夏侯玄贴着曹爽的耳朵大声吼道。
曹爽的脸上满是油汗，整天摄入酒精和高脂肪高热量食物，不健康的饮食早已掏空了他虚弱的身体。
这一路逃跑，先是骑马后是搀扶，现在即便是搀扶着他，他都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