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境普通的单身大龄女青年在小城并不好找对象，特别优秀的适龄单身男青年早就被有门路的订下了，多少双眼睛像盯住猎物一样先下手为强。家境普通的男青年，有志向有本事的大多远离家乡，可供选择的并不多。

刚刚毕业的沈婉，似乎是没从学生阶段走出来，又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以后会结婚生子，她对自己的未来不抱有想象，没有美好的幻想，她试图通过不断的相亲对象，来找寻未来图景。她内心是悲观的，周围的人都夸赞她，她也真心听进去了，可是夸赞之词不仅有赞，还有夸，夸张的夸。现实诸多不如意，让她试图找一个人能全心全意包容她的一切，救她于水火之中。她不懂男人，也不懂感情，更不懂相亲意味着什么。她的内心拥有美好的憧憬，希望有一天，会有一个骑着白马的王子，殊不知，芸芸众生，都是普通人。于芸芸众生里等待，是等不到的。

其实那些相亲对象条件都还不错，工作尚可，样貌也说的过去…看上沈婉想进一步和她交往的，沈婉总觉得配不上别人，因为她在内心里自卑，从小的自卑，还没放下过去的自卑。她太诚实了，但凡她觉得有一点心里过不去，接受不了，她就会拒绝。有时候不是拒绝对方，而且拒绝面对，逃避。她认为自己解决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复杂的局面，索性重开一局。所以这注定了她只能找她认为不那么优秀的。

初见何阳，是在一个小饭馆，经人介绍认识。何阳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丑，沈婉想，这丑的挺别致，额头上一道深深的皱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倘若他不开口，她绝对没有任何交流的欲望。交谈了几句，沈婉发现，他给了她似曾相识的感觉。对，就是那种久违了的温暖的感觉。

此后，他会时常给她送一些小礼物，比如帽子，出差带回泥人，梳子，钥匙链等等，这些不起眼的小礼物让沈婉很温暖，其实这应该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收到这么多小礼物。沈婉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她受过情伤，带着疤痕，却没长智慧。很不幸，对方又是一个恋爱高手。

他是外省的，说以前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俩人一起考试，考到这以后，他考上了，要来这里上班，女朋友跟他分手了。她傻乎乎听着，没有从这话里分析出一点对方的性格。她特别想找一个依靠，她太孤独了，恰好跟他谈得来。

他第一次带她去他家，他便吻了她。他们约会，在他的值班室，在电影院，在他那还未装修的家里。一起跨年，一起游玩，他给她指引，教了她很多道理。这些话她很久都没听到了，她此刻脑子是空白的，只有感受，没有理性。

大概过了三个月。有一天早晨，她从他家醒来，他忽然很神秘凑过来。

----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听完你不准生气。

----好啊，你说。

-----我考上家里那边的岗位了，待遇比这边要好得多。

沈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界怎么会这么颠。

----我十月份消失了几天，实际上去考试了。

-----所以那时候你给我买的泥人？

-----那个你知道多少钱吗？

-----你打算去吗？

------是，打算辞职。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我的家乡，到那找份工作。

------不可能。

------可以和父母商量，20万吧。

----什么20万？

----你的嫁妆，带20万。

沈婉突然觉得很好笑，并且不可思议。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那样你就不会理我了。以后啊你要学聪明点，你看看谁谁(我们共同的朋友)多聪明，你太单纯了，人情世故要学着点。

听到这沈婉火了，转身就走，何阳站在门口，堵住她，死死搂着她。

-----放开！

那一瞬间，仿佛某个熟悉的电视剧的情节，情节就是这么顺其自然，他放开了手，她趴一声关上了门。

此时的她才回忆起一些片段，比如，他托同事向她打听她家的经济状况，他因为什么跟前女友分手。她想他确实很坏，他这种因为很自私，只从他自己的角度考虑，轻视女性，不过现在坏总比结了婚之后坏要好的多吧，及时止损。

若她求他留下，他会不会留下？许是会。他说留下就往市里考，他是独生子，也算是个二代，沈婉想，他父母会更想让他离开这回家吧。如果我现在让他留在这，以后他稍有不如意，便会怪她。况且，她不想影响一个人的命运和前途，她担不起。

过了一个多小时，她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跟她说了对不起，她说没事，你走吧。说这话时候是内心麻木的，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想想还是会心里被什么揪了一下子。

她很容易沉溺在一段美好的感情里，却不容易走出来。她心里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想起他，他更像是自己的闺蜜，比女人还了解女人，比她自己还了解她自己的缺点，他曾经给她四个字评价，刚愎自用。她后来每每遇到困境，便回想起这四个字。所以他是个某些方面很真诚的朋友。

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喝的醉醺醺的，自称是何阳新单位的朋友，语无伦次，大概就是他还记得我，还想我。沈婉气还没消，语气硬生生的，后来何阳接过电话来，说，这是我同事，他喝多了。

大概又过了几年，她收拾屋子见到那些小礼物，突然想起了他，当时的怒气造就烟消云散，留下的还是曾经的美好。

她礼貌性的加了他的联系方式，打招呼，两个人像个老熟人一样插科打诨，他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沈婉，我真后悔，当时就该把你办了”。

有个朋友说过，人是会变的，对你好的那时候，是真的，只不过后来变了。何阳确实带着面具，沈婉相信，面具背后也有真挚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