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善后
“噗……咳……咳。”
罗伦吐出一大口海水，剧烈的咳嗽之后，浑身瘫软的躺在了礁石之上。
他仰望天空。
直到雨滴不再滴落，群星出现在夜空。
眼皮沉重，浑身酸痛，只想在这里一睡不起。
但还是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他望向人鱼王之矛的南面，御林隐约露出峥嵘面貌。
收回目光，手指触碰到一丝冰凉。
是人鱼的那条胳膊，细密的鱼鳞在月光下泛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之前的长剑被一尾巴拍飞，只好将这条胳膊顺手捞住。
这胳膊和人类的大致相当，除了手指间有着淡薄的掌蹼。
休息了一会儿，积攒了一些力气。
罗伦费力将握着长剑的手指掰开。
长剑泛着如同水纹的波光，竟然没有丝毫的锈蚀痕迹。
可惜握把上连根海草也没有缠，让他握着有些硌手。
海水轻轻拍打着礁石。
罗伦望着水面竟有了一些心悸。
他暗骂一声，一手抓着长剑，一手抓着人鱼胳膊，跳进海里，向着海岸游去。
该回家了。
……
波隆从临河道拐进另一条街巷，来到一座典雅的屋舍前。
他敲响房门，不一会就被管家领了进去。
“东西带来了吗？”一个肥胖的布拉佛斯商人坐在客厅里。
波隆撇了撇嘴，“没有任何东西，配方我都记着，我说你写。”
见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几牙甜瓜，他毫不客气的拿起就吃。
长夏继续延续，君临的果蔬都丰富了不少。
商人满脸嫌弃，“但我该如何相信你？”
“如果你再废话，我就走了。”波隆将甜瓜子吐在地上，“我的生意还要继续做下去，怎么可能会败坏自己名声。”
商人厌恶地向身旁挥了挥手，管家拿着纸笔望向波隆。
“材料是草木灰……猪油……”
波隆将背下来的那套制作肥皂的步骤一一讲述，不一会儿已经啃下去三个甜瓜。
他拿着一枚金龙从宅院走出，考虑着接下来该去哪里。
可惜出得起金龙的这是最后一家了，随着君临的肥皂商越来越多，这个配方价钱也一路走低。
临河道上金袍子冲进一家破酒馆。
里面一阵鸡飞狗跳。
君临这几天治安越来越差，昨天又死了两个金袍子，他们在一个劲的搜捕嫌犯。
今晚还是在城外住吧，他想。
都怪该死的莫里，那个臭小子早就说过，赌场不能和妓院一样管理。
那里都是些亡命之徒，说不定还和大贵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必须得先摸清各处底细，才能一网打尽，免得打草惊蛇。
结果他不以为意，摸清了两家地下赌场的位置就莽了过去。
现在可好，不但那两处赌场的人从隧道逃跑了，还惹怒了全城的赌场经营者。
这些人现在看见落单的金袍子就杀，还大肆在街区抢劫，据说还有一位贵族家的小儿子被掳走了。
波隆向着烂泥门走去，他在那里有一处宅子。
当然那是罗伦买的，现在由他随意住着。
他刚出城门，就见码头上挤着一大群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黑水河口看去。
波隆也扭头望去。
那是一艘千疮百孔的海船。
船首的撞角让他认出这是一艘军舰。
断掉的缆绳与破烂的船帆在空中飞舞。
码头上的人都在猜这是怎么回事。
波隆也很纳闷。
昨天傍晚是有一场风暴，但黑水湾不是破船湾，风暴怎么会将船只摧毁成这样。
船只在破帆的催动下缓缓靠近海军码头，波隆远远看见两侧船舷也多有破损，桨叶都折断了许多。
一队着甲的士官从船梯走下，为首之人面色铁青。
“是海政大臣。”
“史坦尼斯公爵。”
有人认了出来。
军士和金袍子将人群驱散至城门两边。
史坦尼斯翻身上马，不在码头做丝毫停留，领着一队护卫，催动坐骑飞奔进入君临。
御前会议被紧急召集。
随着派席尔的姗姗来迟，巴利斯坦开口道：“公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史坦尼斯扫了首相一眼，沉声说道：“我们在回君临的路上遇到了海怪袭击。”
派席尔刚刚坐下，闻言嗓音沙哑地说道：“史坦尼斯，这里不是老奶妈哄孩子的卧室。”
海政大臣脸色阴沉，“被海怪险些撕碎的军舰就停靠在码头，两百名士官、水手就在军港，如果有谁怀疑此事，可以稍后前往码头查看。”
“我倒不怀疑大人所说。”瓦里斯脸上挂着笑意，“娜伽山丘便坐落着海龙的骸骨，断臂角和石阶列岛也时常有人声称目睹海怪出没。汪洋大海不免会有几只大的惊人的鱼冒出来捣乱。只是不论是鱼还是什么别的怪物，此事绝对不能声张，否则一旦商船绕开黑水湾，君临必将发生大乱。”
“此言有理，随船回来的水手必须尽快送回龙石岛。”瑟曦知道众臣不喜欢自己在御前会议，自从进来后便一言不发，此时忍不住问道，“你们损失了多少人？”
海政大臣欲言又止，琼恩心里有些不安，史坦尼斯从坐下开始，频频望向他，而且罗伦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果然，史坦尼斯又看了他一眼，神情依旧坚毅，语气间却有了几分萧瑟，“七名水手，还有……罗伦。”
慌乱过后，他们发现还损失了几名操桨手。
围桌而坐的几人望了首相一眼。
“好个可怜的孩子。”瓦里斯做出擦拭眼泪的动作。
“真是让人……悲伤的消息。”瑟曦嘴角微不可察的翘起。
史坦尼斯冷声说道：“那就做些实际的事情，我们得谈谈善后抚恤。”
瑟曦皱了皱眉，“他只是一个侍从，不该在御前会议讨论这件事。”
“他救了我的女儿还有我！”
史坦尼斯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得昏昏欲睡的盖尔斯猛地抬起了头。
“琼恩，我很抱歉，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只能做好善后事宜。他还有其他的兄弟吗？我想为其册封骑士之名。”
“没有了。”首相摇了摇头。
七神在上，为什么总是用一件件残酷的事情来折磨他。
首相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我将拨出一千金龙作为抚恤。”
“我依旧坚持……”
“闭嘴，兰尼斯特女人！要不是罗伦，王国将损失一艘战舰和两百名水手。”史坦尼斯冷声打断瑟曦的话，又转头对琼恩说道，“请帮我向他的家人转达歉意。告诉他们，罗伦未辜负家族的荣誉。”
离开御前会议，不知怎地，史坦尼斯又突然想起食盐换龙晶的协议，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作数。
随着派席尔的离开，只剩下琼恩独自坐在会议厅里。
他身躯愈加佝偻。
该如何向莱莎说这件事。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悲伤的消息会如何摧残身心。
琼恩拖着身体走向首相塔。
“夫人呢？”
他刚问出口，就忽然意识到，莱莎每天上午和下午都会在城墙上待很久。
果然仆人的回答也是这样。
琼恩穿过院墙，走向神木林通往城墙的阶梯。
他上到城墙，已经是气喘吁吁。
我实在是太老了，琼恩想着。
他想到派席尔那个老不死的，自己明明和他一样老，以前怎么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
还有霍斯特·徒利，莱莎的父亲。
自己比他还要大二十岁，可是据说他已经用上拐杖了。
琼恩想起七年前的战争，那是他最后一次拖着残躯参加战斗。
他打赢了那场战争，却也失去了艾伯特和丹尼斯。
如今怕是连马都爬不上去了，当初为什么又要找一个侍从呢。
琼恩看见，在面向黑水河的城墙上，莱莎穿着天蓝色的衣裙站在那里。
那是艾林家的蓝色。
她以前很不喜欢这样的蓝色，还有徒利家的深蓝与红色。
琼恩很理解她，也心存愧疚，要不然也不会一路提拔那个待在海关的小子了。
他知道之前的莱莎万分痛苦，但他又何尝不是呢。
好在终于有了自己的继承人，哪怕是个女孩儿，他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职责。
而莱莎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就在生下戴丽莎以后。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孩，他拯救了自己的女儿，也拯救了自己的夫人。
琼恩走上前去，他看到了停靠在下面黑水河港口的那艘千疮百孔的船。
她已经猜到了。
“夫人，我很抱歉。”
“他会回来的。”莱莎声音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