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章 跨界观点
这些争论,大多数老百姓还是秉承看热闹的心理,因为这些问题太大了,自古至今几千年还没有争论出一个结果来,也不可能通过这么一个案件就能解决。但是这个案件已经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导火索,让法律界陷入了分裂之中,比这个更难的是法律界人士与非法律界人士之间的沟通。
跨越时间的虚拟空间里,龙新宇与Teresa也正在谈论这个案子。龙新宇说:“听说你代理了Cinderella的案子。”
Teresa说:“是啊,太恶心了,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软件,这不是害人吗?”
龙新宇默然,他想起了自己给齐英杰做的那个软件,说老实话,这个软件的始作俑者还是他呢。沉默了一会儿,他说:“软件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坏,使用的人才有。其实世上这种事太多了,好人用了就是好事,坏人用了做坏事,这能说是这件事的问题吗?”
Teresa奇怪地看着龙新宇,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龙新宇说:“没什么意思,就是就事论事。你比如说权力这个东西吧,这个社会没有权力能行吗?再比如法律吧,没有法律肯定不行,可是法律也会被人用来作恶,是不是?所以我们不能说权力不好,也不能说法律不好,关键是用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Teresa说:“你说得也有道理,任何事情都具有两面性,但是人应该有一个是非标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敬畏权力、正确行使权力就是对的,滥用权力、胡作非为就是错的。法律也一样,尊重法律、正确运用法律就是对的,亵渎法律、滥用法律就是错的。技术也一样,造福人类的技术才是好的,而亵渎人类的技术就是坏的,法律也应该对这种利用技术亵渎人类的罪犯施以惩罚。”
龙新宇说:“这个观点我同意,可是需要惩罚的人是技术本身还是使用技术的人呢?”
Teresa说:“当然是使用技术的人。因为技术是客观存在的,只是使用者的目的不同、使用的方法不同,才产生了不同的结果。”
龙新宇说:“对呀,所以说技术没有好坏之分,要看用于什么目的。那么在Cinderella这个案件中,该处罚的是谁呢?”
Teresa说:“应该是那个编制程序的人吧。”
龙新宇说:“为什么?”
Teresa说:“因为AI技术本身没有问题,脑机接口本身也没有问题,但是这个程序让人有了犯罪的可能性,所以这个程序是坏的,编制这个程序的人就是有罪的。”
龙新宇说:“可是这个程序的名字叫‘心想事成’,它的愿望只是要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也有错吗?所以我觉得这个程序编制得没有问题,问题是使用这个程序的人出现了问题。”
Teresa说:“问题是这个程序给人提供了犯罪工具,不是吗?”
龙新宇说:“刀枪可以用来杀人,用刀枪杀人肯定是有罪的。但是刀枪有罪吗?制造刀枪的人有罪吗?出售刀枪的人有罪吗?拥有刀枪的人有罪吗?使用刀枪的人有罪吗?”
Teresa说:“你这是在抬杠,刀枪必须有行为才算是犯罪,因为只是想一想是不能构成犯罪的,但是这个软件就不一样了,因为使用者的想象过程就是实施犯罪的过程。”
龙新宇说:“那好吧,你的意思是说,只是想一想也构成犯罪了?那么犯罪的构成要件是什么呢?”
Teresa说:“从刑法上来讲,构成犯罪行为必须有犯罪主体、犯罪客体、犯罪的主观方面、犯罪的客观方面。
“犯罪主体讲的是谁犯罪了;犯罪客体讲的是受害人是谁;犯罪的主观方面讲的是犯罪主体的主观意愿,也就是有意还是无意;犯罪的客观方面讲的是对受害人造成的伤害。”
龙新宇说:“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犯罪行为是什么,如果不存在犯罪行为,其他的一切都不用再说了。在这件事情里,犯罪行为是什么呢?
Teresa说:“那我先来问你一个问题。现在的机器人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而且陪伴型、甚至伴侣型机器人也非常普遍了,如果一个人开了一家商店,利用机器人卖淫,这件事违法吗?”
龙新宇说:“我不知道,你们法律界怎样看待这个问题呢?”
Teresa说:“目前的法律还是空白,但是我倾向于违法,因为从要件上来看,都是提供有偿的性服务,其区别只不过是用人还是用机器人作为媒介。”
龙新宇说:“可是机器人毕竟不是人啊。”
Teresa说:“法律上还有介绍、容留卖淫嫖娼的罪名,也就是说介绍人员、提供场地都是犯罪,提供机器人就不是犯罪了吗?”
龙新宇说:“这不一样。因为卖淫嫖娼是违法行为,因此才有组织、容留、介绍卖淫嫖娼的罪名。如果卖淫嫖娼本身不是违法行为,那么其他那些罪名还成立吗?我们现在要说的是利用机器人有偿给人提供性服务是不是属于卖淫嫖娼的行为。”
Teresa说:“我觉得,既然符合有偿提供性服务,那就是违法行为。”
龙新宇说:“我觉得不对。在卖淫嫖娼的行为里,是有人提供有偿性服务,其内在的逻辑是有人用钱收买他人的性服务,侵犯了他人的性自主权,所以两情相悦的性行为并不属于违法行为。但机器人是人吗?这才是对事件定性的关键吧?”
Teresa说:“不对,卖淫嫖娼行为是用人来提供有偿性服务,但是有偿为人提供用性服务工具也是违法的行为。机器人难道不是一种性服务工具吗?”
龙新宇说:“照你这么说,成人用品商店就是为人提供性服务工具的,他们的行为都是违法的?那满大街的成人用品商店怎么没人去管呢?”
Teresa说:“那不一样。买回来自己用和每次付费使用的性质当然是不一样的。人们购买那些物品是用来提高自己的生活品质,买回来的物品就属于自己所有,自己当然就有了如何使用的权力,这些属于个人行为,是公权力不得干涉的。但是付费使用就不一样了,那是有人利用这种东西来赚钱,属于经营行为。”
龙新宇说:“所以说,包养情人这种一次性的买断行为不违法,而每次付费的嫖娼行为就是违法的啦?”
Teresa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龙新宇说:“不是我有这种想法,我只是觉得不合理而已。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钱给得足够多,就可以把这种行为包装成包养,而不是嫖娼,这样就可以逃避法律的制裁了?”
Teresa说:“你这是狡辩。”
龙新宇说:“你说狡辩就狡辩吧。只是这个事让我彻底明白了一件事,法律真是为有钱人服务的,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有钱真好啊。”
Teresa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龙新宇,把龙新宇看得有点发毛。龙新宇急忙以双手拥住Teresa说:“怎么了亲爱的,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Teresa挣脱了一下,对龙新宇说:“你是不是有这种想法了?”
龙新宇连忙赌咒发誓:“绝对没有。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有那种想法呢?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Teresa说:“那就好,你要是有这种想法也不用瞒着我,直接告诉我就行了,我绝对会成全你的。”
龙新宇说:“绝对没有。”说完之后,龙新宇还没有忘记给了Teresa一个吻。
Teresa说:“那就好。”
龙新宇趁热打铁:“好了好了,我们还是继续说正事吧。你说机器人卖淫和‘心想事成’的项目有什么关系呢?”
Teresa说:“用机器人犯罪都可以认定是违法,相对于机器人不代表任何具体人这一点来说,虚拟人是明确代表某个具体人员的,这种行为就更属于犯罪了。”
龙新宇说:“好吧,那么具体的犯罪行为是什么呢?”
Teresa说:“第一,侵犯了当事人的人格权,包括姓名权、肖像权、名誉权和隐私权;第二,扰乱正常生产秩序罪,因为他们盗用了他人的版权;第三,制作和使用淫秽物品罪;第四,介绍和容留他人犯罪。”
龙新宇说:“我说的是在软件体验过程中的罪名,比如强奸、猥亵、污辱等行为,总不能真的按照画面上的行为定罪吧?”
Teresa说:“当然不能,因为可能还有更甚的行为呢,比如说虐待、杀人、甚至分尸,这些都有可能。总不能因为心里想到了将对方杀死,就把人定为杀人犯吧。”
龙新宇说:“你的意思是说,重罪不能定,但是轻罪就可以定了?”
Teresa说:“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说的定罪,不是根据画面定罪,而是说这种做法侵犯了他人的人格权、非法经营罪、制作和使用淫秽物品罪、介绍和容留他人犯罪。”
龙新宇说:“可是你无法确定他们想象了什么,所以你根本就没有证据,而法律是讲究证据的,不是吗?”
Teresa说:“是啊,要是能找到证据,这还是个事吗?”
龙新宇说:“那我们再来看看犯罪主体是谁,是软件开发者还是软件使用者呢?”
Teresa说:“我觉得犯罪主体应该是经营这个软件的人,也就是帝都VR体验中心,他们才是这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因为他们明知道这套软件可以用于犯罪,可是仍然提供服务和场地,这就是为犯罪分子提供便利。”
龙新宇说:“那么软件的开发者有罪吗?”
Teresa说:“如果软件的开发者是明知故犯的话,自然就是犯罪行为了。”
龙新宇说:“如果开发这套软件的人有罪的话,那么开发脑机接口的人有罪吗?毕竟没有脑机接口,他们也做不到心想事成。我可就是开发脑机接口的,不会我也有罪吧?”
Teresa说:“那不一样,脑机接口只是提供了人脑与电脑之间的联系通道,至于用这个通道来做什么,那就不是开发脑机接口的人所能决定的。”
龙新宇说:“那么开发这套程序的人也是提供了一套程序,至于使用人想什么,也不是开发人员可以决定的呀。”
Teresa说:“还是不一样,脑机接口总不能让人想到什么就能体验到什么吧?”
龙新宇说:“其实,这套软件的第一个开发者是我,知道吗?”
Teresa说:“你说什么?这个软件是你开发的?”
龙新宇说:“帝都VR体验中心这套软件当然不是我开发的,可是你还记得我那次去美国避难吗?那次在美国的时候,我替齐英杰做了一个项目,就是为Venus开发了一套VR演唱会系统,我在里面加入了脑机接口技术,实现了所思即所得的效果,通过这个系统,Venus完全可以实现自己设计,包括她的歌曲和舞蹈。但是,我在里面加入了一些限制,比如一些儿童不宜的画面不允许出现,这在技术上完全是可以实现的。”
Teresa说:“是啊,如果加入了限制备件,就不会出现这种犯罪局面了,是不是?”
龙新宇说:“是的,因为软件会禁止这些不雅的画面。”
Teresa说:“既然有这样的技术,如果软件的开发公司和软件开发者不采用的话就有责任,对不对?你还认为他们是无辜的吗?”
龙新宇说:“好吧,那使用者有罪吗?”
Teresa说:“当然有罪了,如果使用者没罪的话,软件提供商的罪又从哪来的呢?”
龙新宇说:“可是,一个使用者看到旖旎的画面,心里开始想入非非也是人之常情,如果这样也可以定罪的话,那么岂不是每个人都有罪了,这难道不是因为思想而定罪吗?”
Teresa说:“这不一样。这就好比是一个人看淫秽物品一样,你可以选择不看,既然看了就是违法,这是法律规定。当你脑子里出现这种画图的时候,你可以选择退出来,那样就不构成犯罪了。”
龙新宇说:“你认为这是不构成犯罪、还是犯罪中止呢?”
Teresa说:“应该是不构成犯罪。因为犯罪中止指的是有主观犯罪意图,由于客观因素导致犯罪中止。而这个情况可以视为没有主观犯罪意图,因为如果有主观犯罪意图的话,也就不会中止犯罪了。”
龙新宇说:“你这种说法显然缺乏说服力,因为在现实犯罪过程中,也有犯罪嫌疑人主动中止犯罪行为的。你凭什么认为这种情况就是没有犯罪意图呢?”
Teresa说:“有没有主观故意,实际上也要结合客观效果,然后通过法律来认定。我认为这件事从逻辑上讲,完全可以认定为没有犯罪意图。这个问题比较难以说清楚,但是法律可以做出这样的结论。”
龙新宇说:“实际上,在现实的犯罪过程中,犯罪嫌疑人也会出于恐惧被处罚,或者由于道德压力、良心发现等原因主动中止犯罪,但这时候法律的认定是犯罪中止,而不是没有犯罪,是不是?”
Teresa说:“是这样的,只要犯罪已经开始,就是不可逆转的行为了,因而只有犯罪中止,未造成伤害的可以免于追究责任,但是犯罪的行为还是发生了。”
龙新宇说:“对啊,为什么现实世界中这么处理,但是在虚拟世界里就不可能了呢?”
Teresa说:“因为在现实世界里,犯罪行为发生了,而且行为人也明知道自己行为的后果是什么。但是虚拟世界里的情况比较特殊,比如说有人看到Cinderella性感的舞姿之后,临时产生了邪恶的念头,然后脑子中就出现了邪恶的想法,画面也跟着变了,这个画面是他事先没有预料到的。当他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及时中止了程序,这说明他根本就不想犯罪,如果用犯罪中止来定罪,显然是不合理的。”
龙新宇说:“也不能排除有些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使用这个软件的,也就是说他们是有预谋的,是有主观故意的。可是当画面出现的时候,他们却迫于道德的压力而自动放弃了,那这种行为是犯罪中止还是没有犯罪呢?”
Teresa说:“你说的这种情况当然也存在,可是依照‘无罪推定’的原则,如果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一个人有罪的话,那么只能认为这个人无罪。‘无罪推定’的原则已经广泛应用于司法实践,因此这个问题应该是不存在争论的。”
龙新宇说:“好吧,既然是法律认定,那就只能叫做法律事实,而不是真正的事实,是不是?”
Teresa说:“是的,法律事实不一定是真正的事实,因为所有的事实,如果当事人不承认的话,都只能认定为法律事实。”
龙新宇说:“既然说到证据,那就涉及到取证的问题了,都是脑子想象的东西,怎么取证呢?”
Teresa说:“这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但只要是做过的事情,都会留有痕迹的,不是吗?既然这套软件是通过人类大脑指挥计算机而产生的行为,那计算机就应该有相应的记录,是不是?”
龙新宇说:“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具体情况要看计算机是不是保存这些记录了。如果软件提供者为了保证不过多的占用存储空间,或者为了保护用户隐私,选择不存储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
Teresa说:“那就是软件开发公司故意规避数据跟踪的行为了?”
龙新宇说:“也不一定,因为这种数据占用的存储空间太大,也许开发商和运营商为了节省存储空间而选择不保存这些资料。况且也没有法律规定必须保留过程资料呀。”
Teresa说:“是啊,这才是最大的问题之所在。所有这些问题都没有立法,如果经过立法讨论,问题会更多、更复杂,远远不是我们两个人随便议论这么简单。”
如果说法律界和非法律界人士的沟通已经是非常困难了,那么比这个更困难的就是与当事人之间的沟通了。
Cinderella把脸埋在经纪人Linda的怀里抽泣,肩膀还在不停地抖动,坐在她们对面的是她们委托的律师——帝都特蕾莎律师事务所的主任Teresa,她们正在一起商议诉讼策略的问题。
Linda说:“Teresa,Cinderella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自从出了这件事之后,Cinderella的状态就崩溃了,每天不知道要哭多少次,我担心这样下去,她会垮掉了。”
Teresa说:“我非常同情Cinderella,也能够理解Cinderella的心情,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在这方面我们国家的法律还是空白,所以前景并不乐观。”
听到这里,Cinderella抬起头说:“难道我就要这么任人污辱吗?”
Teresa说:“当然不是。我们首要的任务就是要对方停止伤害。”
Cinderella说:“我要的不是停止伤害,我要他们坐牢。”
Teresa说:“您的心情我能理解,这也是我的目标,但是我们也需要理智对待。”
Cinderella说:“理智?这个时候你还让我理智?”
Teresa说:“Cinderella,我也是一个女人,所以您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法律就是法律,法律是无情的。”
Cinderella说:“我不管什么有情无情,我只问你,你能不能让他们坐牢!如果不能的话,我可以更换律师。”
Linda急忙说:“Cinderella,你冷静点,Teresa是大名鼎鼎的大律师,她做不到的事,别人也未必能够做到。我们还是要相信法律。”
Teresa说:“Linda说得对,如果按照心情来说,我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抽筋,让他们坐一辈子牢。可是法律就是法律,法官也要依法判决,这不是情感能够左右的事。”
Linda说:“对不起Teresa,Cinderella心情不好,有些话您也别往心里去。”
Teresa说:“没关系,我能理解。”
Linda说:“我们的要求必须要按照法律顶格处罚,因为这种行为太恶劣了。我想问一下,从法律上来讲,他们这种行为应该承担什么责任。”
Teresa说:“理论上来说,公民的权利从宪法层面给出原则,民法层面给出细则,而刑法层面是对侵犯公民权利的行为做出处罚规定。
“比如我们的宪法规定:公民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对公民进行侮辱、诽谤和诬告陷害。
“我们的民法规定:人格权是民事主体享有的生命权、身体权、健康权、姓名权、名称权、肖像权、名誉权、荣誉权、隐私权等权利。人格权受法律保护,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侵害。人格权受到侵害的,受害人有权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
“我们的刑法则规定了对侵犯人格权所需要承担的相应刑事责任。比如杀人、强奸、殴打、毁容、拒绝救治病人等针对人的身体的损害都是对人的生命权、身体权和健康权的侵害,因此都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对这种犯罪分子最高可以判处死刑。具体到本案来说,这三项权利都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对不起,我这样说您可能不接受,但是我不得不这样说,因为我们说的是法律问题,所以必须用法律的标准来衡量,而不是用感情来替代。”
Linda说:“请等一下,您所说的生命权、身体权,就不包括虚拟空间吗?他们的行为难道不构成强奸罪、强制猥亵和侮辱罪吗?他们的行为明显违背了Cinderella的意志。”
Teresa说:“对不起Linda,我完全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可是我们判定一个犯罪行为,必须要有犯罪主体、犯罪客体、犯罪行为。在这一事件中,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犯罪行为,只是在虚拟空间的虚构行为。以前没有这个技术手段时,人们最早是用图画和文字来描述,后面逐步发展到图片、影像等,所以法律才有了淫秽物品的规定和惩处措施,但是都不是以强奸罪处罚的,是不是?因为受害人感受到的是屈辱,而不是被强奸,犯罪的行为是污辱而不是强奸,因而不能以强奸来定罪。由于技术的进步,又有了目前的方法,但是它仍然是虚幻的,不是现实发生的,法律只能对这种行为进行定罪,但是不可能以强奸罪进行定罪。理由也是一样,受害人并没有受到强奸,只是受到了屈辱、名誉受到了损失、隐私权受到了侵犯。”
Linda说:“那健康权呢?健康权指的是人的身心健康吧?他们的软件极大地伤害了Cinderella的感情,让她产生了巨大的心理不适,严重危害了她的身心健康,她现在的状态您难道看不出来吗?难道这没有严重地侵害她的健康权吗?”
Teresa说:“您的问题非常好,但是我们的问题是:法律就是法律,感情永远无法替代法律。因为法律没有明文规定,所以罪名就是不成立的,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法无禁止即可行’的意思。现实法律没有对虚拟空间上的这种行为做出立法规定,因而在现实之中不论人们如何痛恨这种行为、如何在道德上谴责这种行为,但是法律都不能将这种行为定罪。
“法律对于侵害人的健康权有明确的规定。法律上的健康权指的是对人进行医学治疗、药物试验、从事与人体基因、人体胚胎等有关的医学和科研活动,应当遵守法律、行政法规和国家有关规定,不得危害人体健康,不得违背伦理道德,不得损害公共利益。
“另外,违背他人意愿,以言语、文字、图像、肢体行为等方式对他人实施性骚扰的,受害人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
Linda说:“可是,他们的行为确实严重影响了Cinderella的身心健康啊。”
Teresa说:“这个没有办法,法律就是法律。至于您所说的影响问题,我们应该在名誉权和隐私权的问题里去追究他们的责任。”
Linda说:“等一等,我还有一个问题,他们的行为难道不构成性骚扰吗?他们的行为已经不再局限于言语、文字、图像、肢体了,他们就是实实在在的性骚扰。”
Teresa说:“这个问题和我对强奸行为的解释是一样的,虚拟空间的行为不能算是实际发生的,而法律是以实际发生为判定依据的。也就是说,性骚扰一定是对某个具体的人进行的,不管是采用什么方式,一定是让对方直接感受到了,而且违背了受害人的意志。但是目前这种行为并没有直接骚扰到受害者本人,也就是说受害者是根本感受不到的,怎么能定为性骚扰呢?”
Linda说:“法律还不是人定的,只要把这种行为定为犯罪不就行了吗?”
Teresa说:“这句话您说到点子上了,正因为现在没有法律把这种行为定为犯罪,所以才无法给这种行为定罪。另外,法律虽然是人定的,但都是有理可循的,我们称之为法理。如果法律非要把某种行为定为非法,这也不是不可以,但要考虑取证的问题,这个后面我会谈到的。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Linda说:“请您继续说吧。”
Teresa说:“说了生命权、身体权和健康权之后,我们再来看一看姓名权和肖像权,您可以授权他人使用自己的姓名和肖像,只要是未经您的授权发表、复制、发行、出租、展览等方式使用或者公开您的肖像,就是侵犯了您的姓名权和肖像权,但是我觉得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侵犯了您的名誉权和隐私权。
“名誉是对民事主体的品德、声望、才能、信用等的社会评价。侵权人发表的文学、艺术作品以真人真事或者特定人为描述对象,含有侮辱、诽谤内容,侵害他人名誉权的,受害人有权依法请求该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所以这些人的行为侵犯了Cinderella的名誉权是确定无疑的。
“自然人享有隐私权。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以刺探、侵扰、泄露、公开等方式侵害他人的隐私权。隐私是自然人的私人生活安宁和不愿为他人知晓的私密空间、私密活动、私密信息。
“违法行为包括拍摄、窥视他人身体的私密部位;处理他人的私密信息;以其他方式侵害他人的隐私权。
“自然人的个人信息受法律保护。个人信息是以电子或者其他方式记录的能够单独或者与其他信息结合识别特定自然人的各种信息,包括自然人的姓名、出生日期、身份证件号码、生物识别信息、住址、电话号码、电子邮箱、健康信息、行踪信息等。
“信息处理者不得泄露或者篡改其收集、存储的个人信息;未经自然人同意,不得向他人非法提供其个人信息。信息处理者应当采取技术措施和其他必要措施,确保其收集、存储的个人信息安全,防止信息泄露、篡改、丢失。从这一点上看,蓝天公司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另外,未经您的授权,盗用您的个人信息、影像资料进行营利活动,显然是侵权行为,这个方面的法律依据是可以进行罚款并追究刑事责任的。
“所以,我们可以追究对方侵犯了Cinderella的名誉权和隐私权,非法复制、传播她的个人信息,盗版使用她的影像资料,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心理负担,严重影响了她的身心健康。我们可以将帝都VR体验中心作为第一被告,将蓝天公司作为第二被告。
“以上是我的意见,你们觉得怎么样?”
Cinderella说:“这些具体的法律问题我不明白,也不关心,我只关心他们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Linda说:“刑法就是为了保护宪法和民法的实施而配套的惩罚措施,依据刑法规定,明知自己的行为会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并且希望或者放任这种结果发生,因而构成犯罪的,是故意犯罪。故意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他们的行为显然是明知故犯,这也是他们谋利的基础,因而必须要承担刑事责任。
“至于具体的刑期,要结合造成的危害程度来看。侮辱罪、诽谤罪;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非法侵入计算机信息系统罪;非法获取计算机信息系统数据、非法控制计算机信息系统罪;制作、贩卖、传播淫秽物品罪;组织播放淫秽音像制品罪;组织淫秽表演罪;侵犯著作权罪;销售侵权复制品罪。这些罪名都要承担刑事责任,情节严重的话可以判处有期徒刑。数罪并罚的话,量刑应该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另外,由于他们的行为侵犯了您的名誉权和隐私权,您可以要求精神赔偿。他们的行为影响了您的形象,导致赞助商解约,这些损失也要他们来赔偿。关于具体的赔偿金额,精神赔偿部分我会给您一个法律意见,至于赞助商方面的损失,需要麻烦Linda好好算算了,这种商业损失既包括显性的损失,即丢失已经签订的商业合同;也包括潜在的商业损失,即丢失可能签订的商业合同。”
Linda恨恨地说:“绝不能便宜了这帮家伙,一定要判他们十年。”
Teresa说:“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的。”
Cinderella说:“按你说的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