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的故事(202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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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的古人类站得起来吗

作为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生物,人类往往错误地认为自己的优点是独一无二的,但事实上这些优点只不过是不同寻常而已。两足行走这个特点也不例外。如同很多父母一样,我满怀喜悦地记得我女儿成功学会走路的那些时刻,学会走路让我们突然觉得她长大成人了,与家里的宠物狗有了明显的区别。一种常见的观念是,直立行走特别具有挑战性,特别困难,尤其见于那些自豪的父母。这也许是因为人类的后代需要很多年才能学会正常走路,也因为几乎没有其他动物习惯于两足行走。

事实上,孩子们之所以要到1岁左右才开始蹒跚学步,并且要跌跌撞撞地走上几年,是因为他们的神经肌肉技能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发育成熟。正如脑容量大于其他动物的人类后代需要很多年才能学会正常走路一样,他们从牙牙学语到口齿流利、学会控制排便、熟练操作工具都同样需要很多年。此外,习惯性的两足动物很罕见,但偶尔用两足行走的动物却并不稀奇。猿类有时也会用两条腿站立和行走,许多其他哺乳动物也能做到,包括我的宠物狗。但是人类与猿类的两足行走最关键的不同之处在于:人类习惯性地高效站立和行走,是因为我们牺牲了四足动物具备的能力。每当黑猩猩和其他猿类直立行走时,它们只能以笨拙而费力的步态蹒跚行走,因为它们缺少几个关键性的改变(见图1-3),正因为有了这些改变,人类才能健步如飞。关于早期古人类的发现中,尤其令人兴奋的是,他们也拥有那些关键改变中的一部分,这意味着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也已经成了直立两足动物。

图1-3 人类与黑猩猩的对比图

由人类与黑猩猩的对比图可以看出人类在直立站立和行走方面的一些改变。

然而,如果阿尔迪在这些古人类中具有代表性的话,那么他们仍然保留了许多用于爬树的古老特征。我们正在努力试图准确重现阿尔迪和其他早期古人类不爬树的行走方式,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行走的方式与你我有很大不同,更像是某种猿类。这种类型的早期两足动物可能采用了关键性的中间形态直立行走方式,为后来更现代的步态奠定了基础,这种方式的形成可能是通过至今还留在我们身体中的一些改变达到的。

在两足动物的这些关键改变中,首先是髋部形状的变化。如果观察直立行走的黑猩猩,可以看到它的两腿分得很开,上身左右摇晃,就像一个走路不稳的醉汉。相比之下,清醒的人行走时,躯干的晃动几乎是不可察觉的,这意味着我们可以把大部分能量用来向前移动,而不是用来稳定上身。

我们的步态比黑猩猩更稳定,主要是因为骨盆的形状发生了一个简单的改变。如图1-3所示,在猿类中,构成骨盆的宽大髂骨很高,且面向后方,而在人体中,髋部的这一部分很短,且面向侧方。这种侧向的位置对两足动物来说是一种关键性的改变,因为这样一来,在行走时只有一条腿支撑的情况下,髋部侧面的臀小肌也能使上身在一条腿的支撑下保持稳定。你可以用一条腿站立尽可能长的时间,同时还能保持躯干直立,这就能证明这种改变的存在。你可以马上试一试!一两分钟后,你就会感觉到这些肌肉的疲劳。黑猩猩不能通过这种方式站立或行走,因为它们的髋部面向后方,于是同样的肌肉只会把它们的腿往后拉伸。当黑猩猩的一条腿着地时,它只有把它的躯干向这条腿倾斜,才能避免向侧方跌倒。但阿尔迪不是这样的。虽然阿尔迪的骨盆已经被严重破坏,需要大面积重建,但看起来她的髂骨比较短,而且面向侧方,就像人一样。另外,图根原人的股骨具有特别粗大的髋关节,股骨颈很长,股骨干上半部很宽,这些特征使其臀部的肌肉能在行走时高效地稳定躯干,承受行走动作带来的较大的侧向弯曲力。这些特征告诉我们,最早的古人类行走时已经不会左右摇晃了。

两足动物的另一个重要改变是S形脊柱的形成。像其他四足动物一样,猿类的脊柱略微向前弯曲(前面略凹),因此当它们直立站立时,躯干会自然前倾。其结果是,猿类的躯干位于髋部前方,不够稳定。与此相反,人类的脊柱有两对曲线。人类的腰椎比猿类多,猿类通常有三个或四个,而人类通常有五个,其中有几个为顶面与底面并不平行的楔形。正如楔形的石头使得建筑师能够建造出桥梁这样的拱形结构,楔形的脊椎使得脊柱下段在骨盆之上向内弯曲,把躯干稳定在了髋部之上。人类的胸椎和颈椎在脊柱上段另外形成更柔和的弯曲,使得上颈部从颅骨向下,而不是向后延伸。

尽管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早期古人类的腰椎,但阿尔迪的骨盆形状显示,她的脊柱腰段较长。乍得沙赫人的颅骨形状提供了更有说服力的线索,显示他们拥有了适合两足行走的S形脊柱。黑猩猩和其他猿类的颈部与头部相接的部位接近其颅骨的后部,角度接近水平,而图迈的颅骨(见图1-2)完整程度让我们有足够的信心来推测,当他站立或行走时,他的上颈部是接近垂直的。只有图迈的脊柱在脊柱下段、颈部,或两个位置都有向后的弯曲时,这种结构才有可能出现。

然而,在早期古人类中出现的对直立行走使人体发生的更关键的改变在脚部。人类行走时通常先是用脚跟着地,当脚的其他部分与地面接触时,我们的脚弓会绷紧,使我们能够在每一步结束时,用大脚趾将身体向上向前推进。人类足弓的形状是由脚部骨骼的形状以及许多韧带和肌肉的性状决定的,这些韧带和肌肉像吊桥的缆绳一样负责固定骨骼,并在脚跟离开地面时收缩,但每个人的收缩程度不同。此外,人类脚趾和脚的其余部分之间的关节面非常圆滑,并且略微向上,得以帮助我们在蹬离地面时把脚趾弯曲成一个极端的角度。黑猩猩和其他猿类的脚没有足弓,使它们无法绷紧脚部蹬离地面,它们的脚趾也不能像人类一样伸展。

更重要的是,阿尔迪的脚部保留着中间部分绷紧的一些痕迹,她的脚趾关节能在每一步结束时向上弯曲。阿尔迪的化石旁边还有一个较年轻的脚骨残片,可能属于同一属。这些特征说明,阿尔迪的脚与黑猩猩不同,而与人类相似,在直立行走时能够形成有效的推进。

我刚刚总结的早期古人类两足行走的证据确实令人震撼,但坦率地说,这些证据还远远不够。关于这些物种如何站立、行走和奔跑的问题,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实。关于阿尔迪的骨骼我们获得的还太少,而关于乍得沙赫人和图根原人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尽管如此,已有足够的证据显示,这些古老物种的站立和行走方式很大程度上与你我不同,因为他们仍然保留了一些适合爬树的古老特征。例如,阿尔迪脚部的大脚趾肌肉发达,且向侧方分开,非常适合抓握树枝或树干。她的其他脚趾长而弯曲,踝关节略向内倾斜。这些适合于攀爬的特点,使她的脚在功能上与现代人的脚有着明显的区别。行走时,她使用脚的方式更像是一只黑猩猩,体重落在脚的外侧,而不是像人一样滚动式推进。阿尔迪的腿也比较短,如果她用脚的外侧行走,那么她的步幅可能比今天的人要宽。也许她的膝盖也会略微弯曲。正如你可能想到的那样,有很多阿尔迪的上半身的证据显示其拥有爬树的能力,比如前臂修长、肌肉发达、手指长而弯曲。

撇开细节不谈,最早的古人类出现时的整体画面是这样的:当他们在地面上时,他们肯定不是四足动物;当他们不爬树时,他们是偶然性的两足动物,虽然也能直立站立和行走,但方式与现代人类不同。他们迈步的效率不如现代人类,但他们直立行走的效率和稳定性可能比黑猩猩或大猩猩要高。这些古代的祖先也善于攀爬,他们的大部分时间可能是在树上度过的。

如果我们能观察到他们爬树的样子,我们很可能会惊叹于他们在大树枝上奔跑以及从一根树枝上跳到另一根树枝上的能力,但他们可能已经不如黑猩猩那么敏捷了。如果我们能观察到他们行走的样子,可能会觉得他们的步态略显奇怪,因为他们都长着长而稍微内倾的脚,迈着短小的步伐在走路。人们很容易想象他们的姿态像直立的黑猩猩或醉酒的人那样,双腿不稳,左右摇晃,但其实很可能不是这样的。我推测他们可能很擅长行走和攀爬,只不过他们行走和攀爬的方式自成一派,不同于现存的任何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