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10章 夹谷之会迎来孔子高光时刻,叔孙氏家臣侯犯叛乱
鲁定公十年(公元前500年)三月,孔子陪同定公来到了会盟之地--齐国的夹谷,护卫鲁国君臣一起前来的,还有鲁国左右司马率领的鲁国军队。
齐国听说鲁定公将由孔子陪同前来夹谷会盟,此时已担任齐国大夫的犁弥(王猛)对齐景公说:“孔子知礼,但是无勇。如果在盟会之上,派东夷莱国的俘虏劫持鲁君,国君一定可以如愿以偿,让鲁人答应齐国更多的条件。”
齐景公听后会心一笑,他们觉得,孔子只是一位精通周礼的文人,根本没有诸侯之间的争夺之勇,用东夷俘虏劫持鲁侯,孔子将会束手无策。
齐国在夹谷专门为盟会设立了高坛,两国国君和傧相登坛相见。齐国的傧相请求以齐国的地方乐舞为二位国君助兴,齐景公点头应允。于是一支手持各种兵器的舞队纷涌而至坛下。孔子一直密切地注视着坛下的动静,他发现齐国舞队的成员长得都是东夷人的模样,顿觉不妙,便上前挡在了鲁定公的身前,一面行礼一面质问齐景公:“两国国君友好会见,而遥远的东夷之俘却手持兵器前来捣乱。齐君这样如何图霸诸侯?武力是不能逼迫友好的,这对神灵是大不吉祥,对于德行是丧失道义,如此失礼之举,一定不会是齐侯的意思吧!”
然后孔子又对鲁国的左右司马大声下令道:“左右司马,率领精兵,拿起兵器,护卫国君!”跟随鲁定公来到齐国的护卫兵马都是鲁军中精挑细选的兵士,个个精壮强悍、武艺高强,听到孔子的命令后,左右二位司马立刻率兵将东夷人组成的舞队围了起来。
齐景公自知理亏,挥手示意让舞队撤走,尴尬地解释说:“这是为了鲁君的安全。”现场的气氛才稍有缓和。王猛见劫持鲁侯威逼恫吓之计没有得逞,便又想在双方的盟约上做文章。
在签署盟约之前,齐国官员未经鲁国同意,擅自在盟约中加了一条:“齐国对外用兵讨伐,鲁国要派出三百辆战车协助齐国,否则将视为鲁国对盟约的背叛。”孔子则针锋相对,命鲁大夫兹无还作揖答道:“鲁国出兵协助齐国的前提,是齐国归还汶阳之田的所有土地,使鲁国用来供应齐国的需要,否则将视为齐国对盟约的背叛。”这样就在盟约之中明确了齐国将汶阳之田全部归还鲁国,挫败了齐国的阴谋,捍卫了鲁国的利益。
齐景公已在位四十八年,最信赖的国相晏婴已经离世,他看着孔子在自己面前叱诧风云,十分后悔当年没有将孔子留在齐国为官,心中慨叹:“孔夫子果然乃国之栋梁也!”
会盟之后,齐景公要设享礼款待鲁定公,孔子担心宴会之上再生意外,于是对齐侯宠臣梁丘据说:“齐国和鲁国旧有的典礼,难道您没有听说吗?会盟已成,又设享礼,这是徒然增加齐国的负担。而且享礼用器牺尊、象尊不出宫门,钟磬不在野外合奏。在夹谷这种野外之处举行享礼,牺尊、象尊和钟磬都要搬来,这是违背礼制。享礼,是用来宣扬德行的,如果不合礼法、达不到宣扬德行的目的,还不如不办。”梁丘据将孔子的话禀报给了齐景公,齐景公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孔子这是用礼法之说,推掉了齐侯的享礼,确保了夹谷会盟不再横生枝节。
齐鲁两国的夹谷之会就这样结束了,由于孔子临危不惧、大义凛然,面对强敌针锋相对、不卑不亢,进行了有礼有节的斗争,为鲁国争取了最大的利益,使鲁国在这次外交活动中取得了成功。鲁国君臣从夹谷凯旋之后不久,齐国就派遣使者来到鲁国,将包括郓、讙、龟阴三座城邑在内的汶阳之田全部归还给了鲁国。
夹谷之会,是孔子一生政治活动中最为光彩的一页,孔子在鲁国的声望也因此倍增。鲁定公为了表彰孔子的功绩,诏命在刚刚收回的龟阴特意筑起一城,名叫“谢城”。另外,还任命孔子为鲁国大司寇,摄行相事,就是代季氏担任鲁国执政。鲁定公借这次机会,大力提拔一心拥护鲁国公室、忠于国君的孔丘,钳制三桓,逐步挤压三桓的势力。
执政季桓子此时对孔子也是比较欣赏,夹谷之会后,更是对孔子的能力和才华非常崇敬。他也愿意让孔子代自己出面去处理那些复杂而又棘手的行政事务,以便把更多的精力用于被阳虎搞得一塌糊涂的季氏家政上。阳虎的党羽、费邑邑宰公山不狃和党羽叔孙辄还盘踞在季氏采邑的首府费邑,与季桓子对抗呢。为了防止其他家臣叛乱或专权,他聘请了孔子的学生仲由(子路)担任季氏的家宰,这就等于让孔子间接地掌控了季氏的兵权,也就是说,鲁国一半的兵马都在孔子的学生子路的控制之下了,可见此时季氏家族对孔子是极为信任和大力支持的。
除了季氏外,三桓中的叔孙氏的家政也是乱麻一团。当初叔孙成子还在世的时候,想立叔孙武叔(名州仇)为继承人。家臣公若藐坚决地劝谏说“不可”,叔孙成子没有听他的,还是在去世前立了叔孙武叔为叔孙氏家主。叔孙氏马正公南掌管着家族军赋,大权在握,他与公若藐是一伙儿的,他们知道没有成功阻止叔孙州仇继任家主,将来早晚会遭到叔孙州仇的清算,于是暗中派杀手用箭刺杀叔孙州仇,但没有得手。公南于是利用自己马正的影响力,趁叔孙州仇刚刚继任家主之位、担任鲁国上卿兼司马,尚且立足未稳之机,让同党公若藐当上了叔孙氏采邑郈邑的邑宰。
叔孙武叔在叔孙氏家族站稳脚跟后,准备除掉反对自己继位的公若藐,他命自己的亲信、郈邑马正侯犯去刺杀公若藐,侯犯身高马大、武功高强,但也没有得手。管马的家奴进言道:“主人,我可以拿着剑经过大堂,公若藐必然会问我手中拿的是谁的剑?我就说是主人您的剑,他也一定会想看看。我假装不懂礼节,直接把剑尖递给他,就可以顺势杀了他。”叔孙武叔同意了。管马的家奴果然用这个办法杀了公若藐,但是郈邑马正侯犯特别崇拜阳虎,他梦想能像阳虎那样控制叔孙氏家族,甚至控制鲁国政事,于是借此机会率领郈邑发动叛乱,叔孙武叔在孟懿子的帮助下,率军围攻郈邑,但没有攻克。
鲁定公十年秋天,叔孙武叔和孟懿子从齐国搬来的援兵,再次将郈邑围得水泄不通。齐国与鲁国在夹谷之会举行了会盟,齐国还向鲁国归还了汶阳之田,两国已是同盟关系。然而,叔孙氏一直担任鲁国的司马,郈邑城墙修建得异常坚固,即使有齐国军队的帮助,叔孙武叔和孟懿子还是没有攻克郈邑。
叔孙武叔觉得这样强攻不是个办法,应该用计,从郈邑内部下手。他叫来自己的亲信、掌管郈邑工匠的家臣驷赤,对他说:“郈邑叛乱,不只是叔孙氏的麻烦,而且是鲁国的祸难。你有什么办法?”驷赤一听家主这么说,马上答道:“《诗经·扬水》第四章最后说:‘我闻有命’,家主的命令就是臣的使命!”一番话感动得叔孙武叔给他行稽首大礼表示拜谢。
驷赤与侯犯在郈邑共事多年,二人关系十分要好。驷赤找到侯犯说:“郈邑夹在齐、鲁之间,总要投靠一方。不如带着郈邑投齐吧,否则这样僵持下去,郈邑民众会叛变的。”侯犯觉得有道理,齐人要是得到了郈邑,必然会赏赐自己更多的土田,没必要死守下去。他还听从了驷赤的建议,在自己的府门前预备了很多皮甲,以备不测。
侯犯向齐国请求用郈邑交换齐国的城邑,齐国派使者来到郈邑现场查勘。驷赤在郈邑民众之间散布谣言说:“侯犯要拿郈邑与齐国交换,齐国将要迁走郈邑的百姓。”郈邑民众吵吵嚷嚷,很是害怕。驷赤又在民间散步道:“齐军来了!”郈邑民众大乱,他们穿上侯犯放置在府门前的甲胄开始围攻侯犯。
驷赤拿起弓箭,做出要射向围攻侯府民众的样子,被侯犯拦住了。侯犯对驷赤说:“都是郈邑乡亲,我不忍心。你还是想办法替我免罪吧。”驷赤说:“为今之计,只有离开郈邑,出奔他国了,我去与他们交涉。”在驷赤的协调下,郈邑民众同意让侯犯离开。驷赤还真够朋友,他为侯犯打前站,先往西走,准备去十余里外的齐国宿邑,侯犯紧随其后。驷赤和侯犯每出一道门,郈邑人就紧紧地将城门关闭,走到外城门时,守城士卒拦住他们说:“大人身穿叔孙氏皮甲出城,官员们会追究我们丢失甲胄之罪的。”意思是让驷赤和侯犯一行人脱下叔孙氏皮甲再走。驷赤说:“叔孙氏皮甲上有标记,我没敢穿。”侯犯于是命随行人员卸甲,让驷赤留下点交,自己先带随从前往宿邑。驷赤返回城内后,马上让大家打开城门,请叔孙武叔和孟懿子率领的鲁军入城,侯犯在郈邑的叛乱就此平定。齐国立刻派使者送还了刚刚从侯犯手中接收的郈邑户籍简册和舆图。为了表彰驷赤的功劳,叔孙武叔任命驷赤为郈邑的邑宰。
入冬之后,叔孙武叔还专门访问了齐国,对齐国在鲁国平定侯犯叛乱中给予的帮助表达谢意。齐景公设享礼款待叔孙武叔,在宴席上对叔孙武叔说:“司马大人特意前来致谢,实在是太客气了!齐鲁现在是盟友,如果郈邑处在贵国与他国的边境,寡人又能做什么呢?只不过是郈邑刚好与齐相邻,因此寡人才能为鲁国分忧啊!”
叔孙武叔起身答道:“因为敝邑家臣叛乱,而劳烦贵国,这真不是寡君的愿望。鲁国事奉齐国,是用我们的疆土和人力物力,而不应该用家臣的叛乱给齐国添麻烦。不好的臣下,为天下所共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