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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过了一段宽裕日子，又有了进项，可以贴补家用。克拉丽莎分期付款，买了一台缝纫机，月供很少，好在家里干活。她做衣服时，孩子们去逗猫玩。警察来找某个住户，他们会吓得躲起来。蒂托看糊在墙上的报纸新闻，学会了认字，读1905年因为肉涨价，圣地亚哥几乎全民大罢工的新闻给弟弟妹妹们听。

伊尔达和比奥莱塔帮妈妈照顾爱德华多，去维加菜场买菜，把妈妈给的钱变成几袋塞得满满的蔬菜和肉，回家来炖。

春节[10]那天，蒂托迷了路。他自己选择化装成狗，兴奋得不行，把周围世界忘了个干净。在中心广场[11]附近，他突然发现人群中没有了熟面孔，哭了。老太太走过来，带他去警察局。化装过的孩子有可能来自任何街区，小尼卡诺尔说不清自己住在哪条街。他们给他倒了一杯巧克力牛奶，让他坐在凳子上等。他在那儿待了好几个小时，观察制服警，想着等长大了，做个警察也挺好。天色刚晚，克拉丽莎绝望地找来，却惊讶地发现儿子静静地坐着，在跟警察聊天。

如果克拉丽莎的头号敌人没再出现，日子就过得还算不错。只可惜，一家之主又喝上了。他从监狱昏头涨脑地回来，压低嗓门，不让孩子们听见，说些抢劫、杀女人、动用私刑的故事。克拉丽莎在缝纫机上忙活儿，只听不说。她知道，丈夫需要发泄。一天，她不想再听什么犯罪故事了，让他赶紧辞职拉倒。

“你会找到别的工作的。眼下，我挣的够用。”

他只看守了三个月犯人。

一个月后，他去做有轨电车售票员，挣的比上一份工作少，但更有意思，情感上更加轻松愉快。有四十多条线路连接圣地亚哥各街区：雷科莱塔区、普罗维登西亚区、纽尼奥阿区、金塔·诺马尔区。有些街区没有下水道系统，没铺路面，没接饮用水，公共照明差强人意，教育和卫生服务严重缺乏，但全城拥有现代化有轨电车。尼卡诺尔卖票：坐票一毛，站票五分。女司机几乎全是外省人，跟囚犯故事相比，她们的故事是精彩绝伦的一地鸡毛。她们在农村或镇上长大，怀念过去生活的美好，无一例外——他认识所有女司机——谁也不喜欢首都圣地亚哥。但是，她们会笑眯眯地跟穿披风、戴礼帽的乘客打招呼，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其中一位人称“塔拉帕卡雄狮”，是新当选的共和国总统阿图罗·亚历山德里[12]。尼卡诺尔不收他票钱。

有轨电车的女司机们开车要格外小心，骡车经常占道。有个女司机一头金发，尼卡诺尔叫她“俄罗斯女人”。听她满嘴跑火车，他直乐：

“喂，那个开小差的，你好像闲得发慌，赶紧让我过去。瞧瞧，我车上有大人物。”

政府街完全是挑战，住户原本就多，不是中午车多挡道，就是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万的人在游行示威，抗议物价上涨。

最漂亮的站台在巴克达诺广场，从那儿往西，一条路通往田野，尽头就是山脉。夏日的一个星期天，尼卡诺尔带全家去郊外散步。看着山脉和乡间别墅，他们想起了奇廉。孩子们在玩球时，克拉丽莎坦言道：在圣地亚哥过得不好，想两个大女儿，离得太远，没法儿去看。另外，她还担心，再过几个星期，下一个孩子出生，安置房就一间，会嫌小。尼卡诺尔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了抱她。当晚，他出门散步，喝得醉醺醺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