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羌贴
1905年的东北，最流行的不是清朝发行的货币，也不是墨西哥人的鹰洋，而是沙俄发行的纸质卢布——“哈尔滨卢布”。
这就是臭名昭著的“羌帖”。
以上是一张1892版面值3卢布的羌贴。
【注：此时，面值1卢布的羌贴（等同俄境内货币1卢布），可兑换面值1圆的银元。虽然俄国说实行金本位，羌贴可以自由兑换，实际上他们的银行，只允许兑换白银，不给兑换黄金。在一战之前，卢布还算坚挺。到了一战时期，卢布就开始疯狂贬值了。而且，不但贬值，甚至连白银都不给兑换了。】
早在1896年，沙俄为了在东北建造中东铁路，兴办了一家名为华俄道胜银行的公司。这家银行是中东铁路的主要出资方，因此该公司很快入驻东北，并且在东北各大城市开了一堆分行。
开银行很正常，问题是，华俄道胜银行还在东北发行羌帖，这就有点儿不正常了。1897年，沙俄宣布实行金本位，羌帖可以自由兑换，这使得羌帖开始在东北逐步成了硬通货。
沙俄在1903年铁路开通的同时，也在疯狂推广他们的羌帖，甚至只允许用羌帖购买火车票、火车站的商品，直接让羌帖火了一波。
直至1920年，俄国在过去的60年，在我国境内累计发行的50亿卢布的“羌贴”，全部沦为废纸。严重损害了我国东北地区老百姓的利益，若干家庭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日子别提多苦了。
从元宝镇到哈尔滨竟然花了2卢布，相当于两个银元，这么高的价格，难怪很多百姓宁愿走路，也不坐火车。
真的是太贵了。
以上，是一张从牡丹江到一面坡的票，三等坐，票价四元五角。
徐朗坐在火车的三等车厢里，周围大多是俄国人，也有几个穿着讲究的中国人，看样子不是商人就是有钱大户。
快到中午，徐朗掏出块咸肉干，一边撕着吃，一边看窗外风景。突然，车厢那头传来吵闹声。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深色棉袍、套黑马褂的中年男人，被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俄国人推搡着进了车厢。
那中年人不服气地嚷嚷：“我买的可是二等座票，凭什么赶我出来？”
俄国人听不懂中文，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俄语，手上使劲把人往里推。
两人各说各的，俄国人急了，猛地一推，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中年人被推得踉跄后退，眼看要摔倒，忽然感觉背后有人扶住了他。
他扭头一看，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单手托住了他的后背。
“别争了，”徐朗说，“那车厢里有铁路局运输处长的老婆和她的三个女儿，她们不喜欢和你在同一个车厢，所以列车员把你赶出来了。”
“多谢！”中年人刚道谢，突然反应过来，“你会俄语？”
徐朗点点头：“学过些。先到我那儿坐会儿吧，等那家子在哈尔滨下车，你就能回去了。”
回到座位，徐朗用俄语对面前的大胡子说：“你先去一边待会，让这位先生在这坐会。”
说着眼睛一盯，发动了心灵控制。
大胡子居然乖乖站起来，还冲中年人笑笑，说着俄语：“正好我去找朋友聊会天去。”
说完真去旁边找同伴聊天去了。
中年人看得目瞪口呆，见这年轻人不但俄语流利不说，还能让凶神恶煞的俄国人这么听话？
“请坐。”徐朗招呼道。
中年人坐下后拱手：“多谢相助。在下宋小濂，是齐齐哈尔副都统程德全大人的师爷。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副都统！
正二品大员，总览一地所有军政大权。
宋小濂是齐齐哈尔一把手的秘书，这身份可不一般。
徐朗也拱手：“宋先生客气，我叫朱传武，元宝镇人，就是个平头老百姓。”
“朱兄弟说笑了，”宋小濂笑道，“就冲你这口俄语，一般人可比不了呐。”
不知怎的，他越看这小伙子越顺眼。
便又问道：“我看朱兄弟气质不凡，一口流利的俄语，出国留过学？”
刚才他一坐下，徐朗就给他刷了一记“动物亲和”，现在看来，效果很明显。
“没，在山东跟个过路洋人学的。”
“原来如此。”
出手相助，再加上技能光环，亲和度至少刷到50%以上了，否则徐朗随口瞎编的一句话，宋小濂怎么可能会露出一副理所应该的表情？
这也太扯了！
也有可能，对方根本不在意这些细节。
宋小濂说道：“我这次去哈尔滨办公事。下回你来齐齐哈尔，一定要到衙门找我，我可得好好谢你。”
徐朗呵呵笑道：“巧了，我也要去哈尔滨办点事。”
两人聊开了这才知道，原来宋小濂是奉程德全之命，去见沙俄驻哈尔滨的伊万诺夫将军。
俄国人想在中东铁路沿线多占些地驻军，朝廷这边肯定不答应啊，于是程德全便派宋小濂去谈判。
他正愁明天见将军要先找个翻译，这下直接邀请徐朗帮忙，徐朗也爽快的答应了。
下午，那大胡子想回座位，徐朗一个眼神，他又乖乖回去跟朋友挤着坐了。
宋小濂看得啧啧称奇，什么时候俄国人这么好说话了？
这一幕，令他对徐朗更加好奇了，赞叹道：“朱兄弟，好手段！早听说天下有不少能人异士，没想到今儿个真让我碰上了。”
徐朗摆了摆手，说：“嗨，这就是点小把戏，不值一提。”接着他就把话题转到正事上，问宋小濂：“宋先生，你看就一个列车员都这么嚣张，你觉得伊万诺夫能答应你们提的条件不？”
宋小濂叹了口气说：“唉，不管咋样，这事儿也要争一争。俄国人强行租借土地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大量驻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只要他们还要点脸，说不定还有点机会能谈成。”
别人都骑到咱们脖子上拉屎了，占了咱的地儿，在咱地盘上想干啥就干啥。咱还跟人家客客气气地谈判，指望人家能要点脸，主动让步。
这事儿，想想都憋屈！
徐朗心里那叫一个气啊，恨清政府软弱无能，一点儿硬气都没有。又恨那些列强，蛮横不讲理，简直就是土匪恶霸！
徐朗掏出一张纸币，这是一张三块钱的羌贴。他说：“俄国人修了铁路，你要是想坐他们的火车，买他们的东西，就得用这羌贴。整个东北起码有上亿的羌贴在市面上用，这啥概念？就是说上亿两白银都进了俄国的腰包了。”
顿了一下，徐朗接着说：“以前就俄国这一个强盗，东北还算安稳。现在小鬼子也来了，俩强盗在咱地盘上打仗，把东北搅和得乱七八糟。撬铁轨、破坏铁路、抢火车的事儿经常发生。他们为啥要增派军队呢？因为光靠铁路警察已经保不住火车的安全了。火车可是经济的保障啊，俄国靠着中东铁路，把羌贴卖到了东北的各个地方。火车不安全，他们的羌贴就卖不出去了。”
徐朗晃了晃手里的羌贴，说：“说到底，还不就是为了抢钱。这羌贴，就是俄国从咱这儿捞钱的办法。”
徐朗把事情一层一层剥开，看似不相干的几件事，没想到背后竟有这么多的联系。
驻军是为保障火车安全，火车运营稳定，羌贴才是坚挺的货币。
宋小濂恍然大悟，说道：“那这么说，驻军这事儿……”
徐朗很肯定地说：“驻军这事儿，俄国肯定不会松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