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往昔
少年从东部的乡野田间出生，他本没有资格知道“术式”这种高端的事物。
但他似乎生来就不同。
伴随着他成长，他自然而然地就获得了某些本不该属于他的知识——那些知识他从未想象、从未接触，却仿佛生而有之、如臂指使。
知识的名字叫做术式——这个农夫家庭的孩子见所未见的事物。
这种事物让他异于常人，他的身体成长得很快，个头几乎比同龄的孩子大了一整圈；他可以凭空捏出一团火焰，然后让火焰像一个人一样起舞；他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理解那些飞禽走兽的叫声与行为。
对于平凡的人们来说，未知的东西总是恐怖的。
这份明显不同于正常人的能力，带来了亲人的畏惧、同乡人的疏远。他开始迷茫，感觉一切的一切让他变得陌生，所以他离开了家。
于是年幼的孩子孤身一人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他曾挨饿，他曾受冻，他浑身上下满是挣扎求生的痕迹。
直到他在一座贸易城邦里，见到了另一个同样使用着术式的人，他可以从一个空的桶中倒出水流，还能让水流倒流回桶中。
虽然他们的术式间有着显著的差别，但是身体上亮起的奇特纹路、以及凭空而生的不可思议的事物，这些让少年确信那就是术式。
少年是幸运的。在他离开家后，只花了几年的时间，他就找到了他想要的，他从那个使用术式的人身上弄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
但少年也是不幸的。出于未知的原因，某种远古的血脉在他体内觉醒，他的术式就来自于血脉中流淌着的传承。
而这份血脉的暴露却也正是他当今处境的缘由。他引起了贸易城邦的爪牙们的觊觎。
就算血脉再强大，少年也仅仅只是二十几岁的年纪，源源不断为金钱而来的佣兵和猎人们让他躲无可躲。
但即便被抓住，也是因为不计其数的佣兵和精锐的兵器装备，在长达一个月的东躲西cang中，他甚至没有见到过追击者使用哪怕一次术式。
所以他对术式的认知全部都出于自己的力量和偶然间遇见的那个城邦中的施术者，或是稀奇古怪的民间传说。
他知道术式的稀少，也明白施展术式的难度。但是“千腕”和塔顶的人颠覆了他对术式的认知——他从没有想过术式能够以这样子的形式展现。
简直匪夷所思。
猛地甩了甩头，少年将这些思绪抛开，这些问题不应该现在思考。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当下，现在当务之急是出城，只有重获自由才有做任何事情的权力。
而眼下最简单的一个方法——只要以中心高塔为参照，向反方向一直前进，就一定能出城。
在房顶这样的高处不方便隐蔽身形，既然明白了方向就不该再犹豫。
一个矫健的翻身，少年从两层楼顶一跃而下。
他轻轻地落在地面上，街道上仍不乏四散乱窜的各种种族。
其中不仅有衣衫褴褛、从仓库中逃出的人和亚人们。同样也包括身穿厚重冬衣的兰彻斯特原住民——对他们来说，这些不受约束的商品就是可怕的洪水猛兽。
“这几块破布会很碍事……”少年边奔跑边在嘴中念叨着。冬日的寒冷倒还是其次，这身破烂的衣服就像在昭告自己是逃离的囚徒一般……
必须要先换掉！
暴乱者暴乱，逃窜者逃窜，可治理者却不再治理。
高塔的顶端，高塔的拥有者，城主伊尔还沉浸于墙壁霎时破裂的骇人场景中。
身着风衣的男子不再望向城中的情景，转而回过头，饶有兴趣地自言自语。
“伊尔.兰彻斯特，原名伊尔.弗洛加德，出生于拉迪诺顿，洛格哈特.门萨时期一位子爵的次子。在上一任皇帝凯瑞尔.门萨继位后，贵族派系的更迭，让你的家族遭到大贵族的排挤，家道中落。之后来到东南部寻求生计，早年当过一段时间雇佣兵，后来总算在机缘巧合之下抓住了建设新城区的机会……”
糟糕往事被提起总是令人不好受的。
城主伊尔闻言回过神来，眯起了眼，冷声说道：“这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若是想要以此贬低讥讽我，那你大可不必。”
“嘿～还挺硬气。”他把玩着匕首轻笑道，“那我说点很多人不知道的。”
“当年的伊尔.兰彻斯特因为强健的体魄而被招进了银白佣兵团，正逢贸易城邦刚刚建立，或许就是这个让你嗅到了机会，于是你开始活跃在拉迪诺顿边境，率领你的佣兵小队完成一次又一次雇佣。没过几年，你和你的佣兵们便声名显赫。
但是一些日常的、简单的雇佣，似乎并不能体现你们的优势，那又是什么才让那些雇主们对你们的业务能力深信不疑？
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做人口贸易的勾当了吧，可能还有走私、刺杀之类的业务呢～”
伊尔脸上严肃的表情微微僵硬，这是只有贸易城邦诸位城主们才知道的事，他们相互心照不宣，可除此之外不应该有人知道！
我们中有叛徒？
饶是有再好的表情管理，伊尔的眼神也暴露出了他的心中此时并不平静。
男子默默观察他的神情，又继续说道：“接受这些灰色地带的雇佣，在得到巨大收益的同时，也要承担相应的风险，所以你的小队成员都是精心挑选。我猜他们每一位或多或少都有把柄在你手上，对吧～
后来，银白佣兵团老团长年岁已高，在退隐前将位置给了你。此时你的野心前所未有地膨胀，用先前积攒的势力与强横的手腕垄断了整片地区的各式雇佣，银白佣兵团一度将贸易城邦整个南部的业务收入囊中。
庞大的利益招来了无数人的觊觎，他们想尽办法恨不能将你取而代之。你意识到了危机，决心将把柄斩断，于是在一次大型雇佣中串通手眼，完美地借雇佣做掉了所有你曾经的小队成员，自此，世上便只有伊尔.兰彻斯特一人将自己的秘密藏在心中。
后来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以不可阻挡的势头成为了这座兰彻斯特的城主，并且将曾经的一些秘密作为城主们之间相互制约的手段之类的后续……就不用我来赘述了吧～”
男子的语气轻描淡写，但伊尔的眼神逾发阴沉，直到听见“做掉”一句时，他终于耐不住脸上的严肃表情，整个人的气势陡然间狰狞起来。
他杀死了所有曾知晓自己佣兵时代灰色业务的人，并非仅仅因为灰色地带的影响，这些根本不可能真正动摇一位城主的地位。
但当年的业务还涉及到另外一件事，那件事若是泄露，伊尔纵然有天大的身份也保不住自己。这一点除了那些死者和伊尔自己之外绝对没有人知道……也不能被人知道！
由于关乎到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在这件事上做的相当慎重，他本以为自己做得很严谨，如今事实证明他错了。
现在伊尔唯一在意的就是，眼前这个不知来历的人，他是在唬自己，还是……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个秘辛？
“你究竟……是谁的人。”伊尔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声音阴沉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