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与你一道去观礼
门外恭恭敬敬的站着十来个人。有男有女,都是中年模样。
孙南枝记得,这些人都是王府的管事,昨晚才打过照面的。
站在前面那人,是被赐了段姓的大管事,段林。
段林昨晚见她的时候,态度还有些许的不敬。可现在,段林微微弯着腰,恭恭敬敬:“奴才见过孙侍卫。”
孙南枝冷冷的唔了一声:“有什么事?”
段林垂着脑袋:“府中过年采购的诸事,小事奴才可以拍板,但大的采购事项,还得孙侍卫过目确认无疑后盖章,奴才才能去办。”
他说完,朝旁边一人使了眼色。
旁边那人即刻奉上一沓厚厚的册子来。
孙南枝看着那沓厚厚的册子,面无表情:“……”段离燕怕不是因为想逃避处理事务,是以才装病的罢。
十来个人禀告过事项后,留下了一堆册子。
孙南枝瞄了一眼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乌铜普洱四人,轻启朱唇:“你们,将册子搬到屋中来。”
乌铜普洱四人闻言,忙不迭地躬身:“是,孙侍卫。”
他们虽然都是别人安插进来的,但此刻不得不迫于孙南枝的淫威,才搬册子的啊。而且进屋去,还能窥探段离燕的病情呢。
四人安安分分地将册子搬到了段离燕的起居室。
小程儿正站在门口,见到四人,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四人眼观鼻鼻观心地将册子放下,别的不敢多望,却是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以及从内室里传来的费力的咳嗽声。
四人放下册子,正要走,孙南枝却淡淡道:“等等。”
四人顿时乖乖地站着不敢动。
“你们的主人,都吩咐你们做些什么?”她问。
乌铜恭敬道:“禀孙侍卫,主人只吩咐,看着王爷,不让大夫前来看诊。别的,没有吩咐。”
孙南枝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既如此,看人也用不着手脚。”
噫?孙侍卫,这是何意?四人正疑惑,忽地见孙南枝身影晃动,自己身上的几个穴位忽地一麻,人就动弹不得了。
四人大骇,却已经是口不能言,只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
孙南枝,还真是冷酷,将他们用过即丢啊。
小程儿扑哧一声笑出来。小枝姐威武。
孙南枝兀自进了内室。
映入眼帘的,是半躺在榻上的段离燕。
他将手握成拳头,正抵在嘴上压抑地咳嗽着。咳嗽时,胸膛在剧烈的喘息。胸膛以下,盖着厚重的被衾。
这猛然一瞧,竟然有几分病得不轻的感觉了。
孙南枝走进来,他竟是不曾发觉。
待瞧见孙南枝的鞋子时,他才抬头,朝她轻轻一笑:“昨晚歇得可好?”
这段王爷可真是怪异,最近倒是笑得越来越频繁了。
虽然病着,眼下有淡淡的青圈,却别有一番味道……他就那样微微侧着头,眼角含笑地看着她,仿佛是在看一样他心爱的物什……
停住!她竟是疯了,将自己比喻成物什。
她面无表情地朝他伸出手去。
男人仍旧微微侧着头,眼露诧异之色。
她没说话,将手兀自搭在他的手腕上。
段离燕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不言语。
孙南枝无波无澜地将手放下,淡淡道:“比起昨晚,更不好了。”
段离燕也不恼,只望着自己的手腕。方才被她握过的地方仿佛还有些细腻的余温。她的手虽然冰冷,但是握久了,也是温润的。他笑道:“方才段林来,是有何事?”
正是因着此事,孙南枝要来寻他问个明白:“此前你不是说,羌族觊觎西南府已久,预备在除夕夜动兵吗?这怎地,羌族的王子大婚,还要去观礼了?”
段离燕微微笑着:“虽探得羌族要动兵,可它没动之前,我们便还是姻亲。而作为西南王,羌族在半年前便亲自派使者前来,邀请我去观礼。倘若我推托,羌族定然向外头宣称,我是怕了他们才不敢前往观礼的。”
他说的话多了,嗓子有些受不住,竟是微微的咳了起来。
正咳着,眼前忽地多了一碗茶。
他接过茶碗,又朝孙南枝一笑:“是以羌族王子的婚礼,我们定然是要去的。”
外面细雨无声,滋润着天地万物。
孙南枝垂眼,看着段离燕唇边的笑容,忽地觉得有些碍眼。
“你去,还是我去?”
段离燕抚着茶碗,微微笑道:“自是一同前往。”
一同前往?可此时的西南王,是病重卧病在床。
外面小程儿的声音道:“小枝姐,表姑娘候在外头,说是要探望王爷。”
段离燕手上的茶碗忽地跌在地上,洇湿了地毯。
孙南枝的心头忽地一跳,却见段离燕朝她眨了眨眼。
孙南枝:“……”这段王爷,怕不是作戏作上瘾了。
待段离燕摆好姿势,她才慢吞吞道:“让她进来罢。”
秦冬杏是一个人进来的。
她红着一双眼,满脸担忧的进来:“表哥……”
却是瞧见孙南枝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地上有一只茶碗,段离燕的手无力地垂在碗的上方。
秦冬杏几乎要魂飞魄散了,就要扑在段离燕的身上,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表哥!”
身子才扑了一半,就被孙南枝拦住了:“且慢。”
秦冬杏狼狈地止住身子,见床榻上的段离燕虽然垂着手,但双眼还是微微开着的,里面还有微微的光。一颗心总算落了肚中,却又不由得瞪着一双眼,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质问孙南枝:“为何不替表哥请大夫?若是表哥有三长两短,我定然叫你好看!”
孙南枝淡淡道:“王爷已然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请大夫,不过是浪费功夫。”
秦冬杏望着段离燕,一颗心几乎碎了。她一跺脚:“表哥,你且等着,我去求姑祖母!”
又似一阵风般的出去了。
外头候着崔立万与两个打着伞的侍女。
见秦冬杏风风火火的进去又风风火火的出来,崔立万眉眼一沉,待走到无人处,才一把拉住秦冬杏:“表姑娘,你要作甚?”
秦冬杏一把甩开他的手:“表哥病重,我要去求姑祖母,让姑祖母请大夫。”
崔立万使使眼色,那两个侍女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则再度用力,扯住秦冬杏:“你没听说吗?你的表哥,是从瑶池阁里用过晚膳出来,就宣称病重了。”
她怎么没听说,她只是不相信。
秦婉柔那么爱惜段离燕,怎地会害段离燕呢?
崔立万瞧她满脸哀伤的样子,却只冷然道:“你如今最紧要的,是获取秦婉柔的欢心。只要秦婉柔中意的人,才能在这西南王府待得长久。”
那又有什么用!她本来就是奔着段离燕来的!倘若段离燕死了,那她……
崔立万眉间冷意越发的冷:“你要永远记得你的身份。”
小女孩便是小女孩,不过是一点情感便着了魔。
秦冬杏忽地瞪眼:“你不是喜欢孙南枝,倘若表哥死了,孙南枝也会走的。她功夫那么好,你肯定追不上她。”
崔立万淡然:“那也是我的事。”
秦冬杏恶狠狠地看着他,崔立万完全不为所动。
到底还是少女心性,秦冬杏还是奔向瑶池阁。只是她的所求到底是什么,便由着她自己的内心了。
往日安安静静的瑶池阁,今儿却有些热闹。
中年女尼引着秦冬杏进门后,秦冬杏才发觉里面坐了好几个她不认识的人。不过有一个人她却是识得的,那便是从汴京城与他们一道回西南府的秦七郎。秦七郎自从进了西南府,秦冬杏就没再见过他。按辈分,秦冬杏是要叫秦七郎为堂哥的。
一段日子没见的秦七郎似乎变了个人。病恹恹的面容不再,而是清风月朗的模样。他披着青灰色的披风,头发梳得油光发亮,唇边噙着笑,坐在秦婉柔的下首。
秦婉柔则坐在上首,向来淡漠的脸上竟然罕见地挂着一丝慈爱。
见秦冬杏进来,她语气柔和:“杏儿,你七哥来了。”
秦冬杏敷衍地与秦七郎打了招呼,便跪在秦婉柔面前:“姑祖母,您快救救表哥罢!”
秦婉柔垂眼看她,语气淡然:“杏儿怕不是糊涂了,你表哥是西南王,权势滔天,而姑祖母不过是垂垂老矣的妇人,如何能救得?”
秦冬杏不管不顾,伏在地上:“姑祖母,求您救救表哥!”
“这孩子,怎地就听不懂人话呢?”秦婉柔微微叹了一声,看向秦七郎,“杏儿不懂事,作为兄长的你,可得好好管教。”
秦七郎起身,微微躬身:“姑祖母说得是。”
秦婉柔冷然地看了秦冬杏一眼,起身离去了。
秦冬杏狠狠地看着秦七郎:“你别忘了,是表哥救了你,你才有今日!”
秦七郎站直身子,微微笑道:“既如此,那我得备上一份厚礼,去探望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