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元一斤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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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欠他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来到这所高中,小一身体总是出现各种不适。

刚来那会儿,上英语课,上课铃敲响,大家都整整齐齐的坐在教室里,英语老师也早早的坐在讲台上。一股尿意突然席卷全身,小一尽量不让全身抖动。脸红筋胀又不敢站起来给老师请假。就这样,一节课就好像45年过去了。尽管收不住了,他还是没有开口的勇气。最恐怖的是,老师下课之后还拖堂布置作业。虞小一顾不了这么多了,在外面铃声又响起的那一刻,直接摔门向厕所奔去。教室里留下一片尴尬。

打那时起,那种感觉让小一产生恐惧!因此每次课间的时候,他都提前去上个厕所!厕所在整栋教学楼右端,虞小一们的就是在教学楼的最左端。每次他都要经过一楼所有的班级,才能到达厕所。特别是文科班就在厕所旁边,小一每次经过又要碰到一大堆女同学在教室旁边玩耍放松。最令人头疼的事,整个一楼一到四班全是理科班,只有一个文科快班在这里一枝独秀。他们班只有六个男生,剩下的个个出如西施。虞小一每次都要穿过重重战火才能抵达目的地!时间久了,脸皮厚了,都不用跑的,悠哉悠哉的过去,又悠哉悠哉的回来。

上厕所是其一,看程晓玲一眼是另一个目的。

小一感觉到身体最近越来越差,以前都是去上小的,现在肚子越来越糟,一到下课,肚子总是定时定点的痛。为此,小一走了很多医院,开了很多药,不过吃了药之后一两天,还是继续闹肚子。虞小一实在忍不下去了。他觉得是小地方的医生大多无能,趁着这次放月假,他和虞桥保两人驾着摩托车,绕过高速,从老家走老路一直开到县城。虽说在这个地方上了三年学了,虞小一还是对县里不太熟悉,他们的学校一直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除了会考和体检去县里,其他时候他都待在学校!没错,这所高中位于城市的郊区。

两人因怕找不到停车位,被交警逮住,就把摩托车停在学校下面一点,这里虞小一还比较熟悉,他知道这里有监控,应当不至于被偷。

现在还在二十里开外,两人上了公交,戴着口罩,各自找个靠窗的位置,莫不做声,一路前行。

尽管交通这么便捷,网络这么发达。虞小一感觉自己已经与时代脱轨了。到医院,直接找人家医生谈病情,被几句话哄出来,还说要去搞什么挂号。小一有点不理解,怎么不是直接问诊开药?在小镇上一贯这样。老老实实去排完队,挂完号,正赶上问诊,医生刚好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运气咋就这么背呢?一到自己,别人就下班。”小一在心里暗暗埋怨。两人没有办法现在才12点,要等到下午两点,医生才上班。可时间哪允许他们在这里干耗,摩托车还停在二十里开外无人看管的地方!还得吃饭,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医生,就麻烦你一下嘛!我们从大老远赶过来的,还急着回去。就耽搁你一小会儿嘛!”虞小一用央求且可怜的语气说到。

“到点了,我下班了!你没听清楚吗?”那女医生一直在忙活手里的事,好像在提醒虞小一守时是很重要的。

“我家距离这里真的很远!我们等不到下午了,就麻烦你个一两分钟。”虞小一有点不太会求人。

女医生又退回到座位,翘着二郎腿:“你哪里不舒服嘛?”

为了不耽搁她的时间,虞小一尽量简练的说:“我肚子左边肋骨下方经常痛,还经常闹肚子,体虚乏力。”

虞小一还就像自己懂点医术一样自作主张地补充道:“我怀疑是肠炎。”

没说多的,那女医生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打印机马上就打印出来药方。这套操作她已经用了几十年了,行云流水。也没有过多的叮嘱,从打印机里抽出药方递给小一,就赶忙整理一下白大褂,几大步跨在虞小一和虞桥保的前面,夺门而出。

“这算个啥?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浪费表情。”这时诊室里除了虞小一和虞桥保外别无他人,虞小一这才说出声来。

实话说,医生开的药并没有让虞小一的病情得到扭转。病情还是在临近高考的前一个月爆发。

这天,虞小一们在课堂上训练数学的选择题。大家都为自己的未来埋着头,认真的做着。老师是当场改的,发下来的时候,小一一眼扫过去,发现自己的试卷上基本全是叉,只有三个是对的。

虞小一这在感觉到什么东西都听不进去,脑子里一片模糊,好像所学的东西全都遗忘,感觉自己像是失忆了。头突然好痛,就像浆糊,堵住了所有血管。

虞小一慢慢走上讲台去:“老师,我感觉,我快崩溃了!”声音很小,很小,只有虞小一和吴闻衷俩人才能够听到。

“你稍等一会儿哈!我马上改完这点卷子!”同学们不断把做完后的卷子交上去,吴闻衷坐在讲台上,笔唰唰的改着。

虞小一这时头才清醒了一会儿,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虞小一,你出来一下。”班主任吴闻衷站在教室门边向虞小一这边喊着。

虞小一这才踉跄走了出去。

“什么事啊?”吴闻衷拍了拍虞小一的肩膀。俩人一起步下教室门前的几个台阶。突然虞小一咬住自己的右臂,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都说成年人有什么委屈,哭嘛!哭哭解决大部分的事情!

“老师,我感觉我快坚持不住了,我肚子疼,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吴闻衷又拍了拍虞小一的肩膀。

“放松下来没事的,有什么事跟老师说。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看到这个平时不怎么犯错,学习上也比较努力的人;三年之中基本上都是规规矩矩的,每天早起晚睡,按部就班的人今天突然出现这个状况。这是吴闻衷始料未及的!他只是不停地在拍虞小一的肩膀,希望一次能给他一些安慰。他或许会觉得这很正常不过的,就像他大半夜哭着哀求物理老师一样。

这个有九年教学经验的人,做起事来,还是不管不顾其他。只要能把事办成,哭哭闹闹有时是最好的法子。物理老师彭详和他搭班也将近有七八年了,两人都深知彼此。彭详是学校的老干部了,怎么多年摸爬滚打终于混上了学校的年级组组长。这个人虽然比吴闻衷大了二十多岁,但他很喜欢,也乐于照顾这些小年轻。

问题就出在两人搭班的上一届。那时彭详的女儿彭婷也刚好上高三,只不过数学有点恼火。彭详把她带到班上请吴闻衷帮忙救一下。刚到职场的小年轻,怎会敢得罪这些职场老手呢?面子还是要给的。彭婷就这样在这个班稳定了下来。两人兢兢业业给学生传授知识。彭详还时不时的开周末补习班,免费的,专门给自己班的学生培训物理。在老师们的刻苦努力下,经过学生们的一年的奋战,高考成绩终于下来。大家都如愿以偿,以前数学八九十分的彭婷,高考数学考了132,大家都皆大欢喜,这个班的物理也考了年级第一,提出彭详这个名字,就是第一的保证。彭婷如愿以偿去了北京大学,彭详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这个年轻人,反正就是能照顾就照顾。

可到了虞小一们这一届,情况发生了突转,数学一如既往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但物理就有些拉跨,每次考试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彭详也经常被拉去开总结大会。就算没有哪个老师愿意看到自己的学生变差,但吴闻衷还是严重怀疑是因为彭婷没在这个班他才这样做的。吴闻衷他舍不得这群孩子,希望孩子们都能够坐上高考这段列车。于是他就在深夜里哭着求彭详,不要对方大醉,不仅为听他的,还把他大骂了一通。但第二天还是奏效的,彭详向大家保证,他能够帮学生们带的更好,也给吴闻衷道了歉。

对于流泪能解决大部分的事,吴闻衷早就深谙此道,但他没想到的是,今天同样有一个人用这个方法来对付他。

虞小一尽可能的咬住自己的右臂,不让自己发出声来,他不想让同学们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他用头靠在教学楼前面的围栏上,眼泪在脸颊留下一道道沟壑,身体自发地抖动。

吴闻衷也不知道怎么办,只任由他哭,同摸出手机,让虞小一打电话给家里人。电话拨了出去,虞小一的心,随着响铃声在不断的抖动,他希望对方无法接通,他不希望远在乡下的父母,为自己的事而操劳。可老天就是这样,打给父母的电话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接通。

“喂!”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声音,以农村人特有的嗓门喊着。

“妈。”电话这头是呜呜的哽咽声,虞小一喊了一声又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电话那头焦急的问道。

“妈,我快坚持不住了,我肚子疼,脑壳昏,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说话简洁精炼是虞小一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性格,他就这样诊断着自己的病情,好像对自己了如指掌。

电话这头没再说什么,电话那头,能听见的只有哭声。虞桥保和张云凤担心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他们的孩子虞小一是一个乐观向上,成绩好的人,这在他们眼中,好像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式。

“喂,你们是虞小一家长是吧?孩子说他头昏肚子痛,我先把他送到县医院,你们来的时候,就到那里去看他吧!”

说完,他们就要立即动身去县医院。可刚刚吹过来的风让虞小一感到舒服了很多,他突然意识到其实并没有那么痛,可能刚刚那是一时的。可戏都上台,怎么也把它演完吧!

虞小一红着眼走进教室,化学老师生动形象的讲解似乎没让让同学们的眼光落在虞小一的身上。确实是这样,这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老师是虞小一有生以来遇到过上化学上的最好的。

同学们依旧不为所动,虞小一早就用袖子擦干了眼泪,这么多年训练出的强大内心这时候终于压制住自己的情感。虞小一一把从桌箱扯出书包,向化学老师幸娟示意后走出教室。

吴闻衷把车停到地下车库,就叫虞小一跟着他。这还是虞小一第一次坐电梯,尽管是从一楼坐到二楼,站进去还是有点让人不安。

在出租车上吐了一次之后终于到达县医院。虞小一跟在吴闻衷后面,此时正好需要一个人为自己挡住风霜雨雪。

“挂急诊。”吴闻衷拿着虞小一的身份证走到窗口边对着里面的人说。

尽管虞小一现在已经成年,尽管他在县城还上着高三,对于挂号的概念他依旧模模糊糊。一切仅听吴闻衷安排,该抽血就抽血,该验便就验便。可刚刚在出租车上吐过,虞小一现在蹲在医院的厕所里憋红着脸也拉不出来。吴闻衷边看手机边等着,反正虞小一每次见到他,他都是低着头,不断划着手机的屏幕。小一心头一颤,他看到吴闻衷手里拿着一大把纸票,还有虞小一的身份证。虞小一这次算是彻彻底底的害怕了,这都得花多少钱啊!

虞小一试过两三次之后,依旧拉不出来。“吴老师,我们还是走吧,我感觉我已经好多了,没必要再继续下去,我们找个小诊所,输点液就好了!”虞小一几乎是哀求的语气,怕吴老师责怪他。废了大半天力气,向学校请了假,还请老师帮自己代课,又花了这么多钱,你说不想再继续下去,不被骂才怪。而作为一个老师,他有自己处事的一套,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那好吧!”虞小一猜想恐怕眼前这人杀人的心都有了!

吴闻衷是县城里有名的作家,是最近几年年入百万,看他的人缘是越来越好。整个医院大到主任小到护士,大部分和他都有过交情。他带着虞小一找过很多人,在医院的楼层间,穿过来穿过去,卑微地敲开每一扇门,大部分人和他的关系都差不多,所以也没有为难他。

“头昏,肚子痛,全身无力,晚上睡不着觉。”虞小一基本上把这句话操作了四五遍。每个医生,基本上都推三阻四,你去找某某医生,你去找某某主任,反正就是没他的活。

就这样站着,跑着,敲门,弯腰,微笑。虞小一病情似乎都有了好转。

“老师,我们走吧!我觉得现在我已经好多了。”两人坐在医院的木凳上,吴闻衷递给虞小一一把纸票,大概四五张,每张上面都写着清晰的数字一百四十七点二五。

“你父母到哪儿了?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吴闻衷说着。

电话拨了出去。“喂,爸你们到哪儿了?”虞小一不想再说下去,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父母刚从地里爬出来,驾着摩托车从乡下赶到县城的样子。

“我们快到了,你们在哪里呢?”电话那头还能够听到摩托车轰轰的声音,接过电话的是张云凤。

“你们就在学校大门口边等着,我们马上到。”吴闻衷把电话夺了过去。

虞小一大概就是这么一样人,做事总是喜欢半途而废。他也是对这种医院恨之入骨,不把你的家底掏干净,病恐怕是治不好。料想吴闻衷都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就要打道回府。

“吴老师,我想我的病已无大碍,到时候找个小诊所输点液就行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虞小一显露出坚定的决心。

“那好吧!你到学校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好。”

说着吴闻衷向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五十块钱寄给司机,退回二十元。

“把他送到一中。”吴闻衷对司机说。

“好的没问题。”司机发动油门。

“到了,给我打个电话。”吴闻衷向已经坐在车里的虞小一喊到。

“嗯!”车就奔着县城一中而去。虞小一紧紧的靠着车窗,但就是看不到未来的一丝希望。

他隔着大老远,就看到父母已经到达了那里。下了车之后,这才看清,眼前这两人确确实实是自己的父母。全身是泥土的摩托车停靠在路旁,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换,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着,他们确实是刚从土里出来,还没来得及穿见人的服饰。

听母亲说,当时他们正在在田地里上高厢(种植烟草需要把土垒高,以方便盖地膜)。地里面的帮手有十多个,叔叔、伯伯们都在。直到现在,虞小一都还能够清晰想象出那个场景:父母接到电话后,疯狂在田地里撒肥料,村里好多人也跟着他们,做同样的动作,在这个小山坳坳的平地上,灰尘满天,大家手忙脚乱。

“你们去吧,家里的牲畜我帮你们喂,人命要紧!”这是村里伯伯的原话,后来虞小一听母亲说的。两家非亲非故,只不过共同生活在这个山坳里几十年,没想到这人家竟然如此重情重义。

让虞小一没想到的是,父母也通知了正在省会上班的哥哥虞城。别看这人平时大事小事没注意,要是自己亲兄弟出了事,即便再远,他都能以最短的时间赶到。

电话响了起来。“喂,虞小一到了没有啊?”虞小一听得出来是吴闻衷的声音。

“到了,到了,谢谢吴老师了!”虞桥保不断点头哈腰。

“你们带他去吃点好吃的,这孩子最近身体好像不太好。”

“好的,好的,谢谢吴老师关心。”

寒暄几句,对方就挂了。

“你想去吃点什么嘛?”虞桥保转头向虞小一问道。

“我知道这下面有一家火锅,挺好吃的,要不我们去看看。”

说着,虞小一便带着父母来到这家火锅店。虞小一在这里吃过了好几回,都是老师请客的,学习成绩好的小组老师就会请他们吃饭。平常是老师开钱,虞小一倒是没多注意,现在他才后悔叫父母来这家店。看看贴在墙上的价格表,最便宜的酸菜豆米火锅也要一百多块,虞小一在家里随手就可以吃的火锅,在这里居然要花上一个农民一天的工资。

张云凤刚刚从这家店的厕所出来,她刚才肚子有点痛。

“妈,我觉得也不怎么想吃饭,你们饿吗?”服务员还在不停地推荐,虞小一向着母亲这边说的。

“我们吃了饭过来的,主要是看你,你不想吃,那我们就送你回学校了。”

虞小一没有问店员这里最便宜的菜是什么,他知道这里没有便宜的菜,最便宜的恐怕都要花上几天体力才换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