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马立文仰望着龙华集团高耸的大厦,整了整颈上那条灰色的领带,又深吸了口气,然后阔步走向豪华的办公室,刚坐下,秘书仁青便端着香喷喷的咖啡飘然而至,还未喝,香味已经从舌尖穿过喉咙进入胃里。
“下午三点菲律宾的客人会来拜访,晚上要跟中山贸易公司的李总吃饭。”仁青向他汇报全天的行程,他却推掉了晚上的应酬。
马立文三年前进入龙华集团,短短三年时间,他从一个基层员工坐到了现在的位置,在外人看来,这全都仰仗董事长龙一对他的赏识,但他内心却非常亮堂,自己能有今时今日,还要感谢一个叫龙晓菲的女人。
“亲爱的,我在楼下等你。”龙晓菲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马立文很无奈:“大小姐,我刚到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好啊,那我上来等你!”
“别,别,我看还是我下来吧!”马立文最怕她来办公室,到时候他不仅无法工作,还得陪着她一起疯,所以瞬间妥协。
龙晓菲习惯性的把法拉利跑车的钥匙丢给他,他晃动着钥匙问:“小姐,别闹了,我今天真的很忙。”
“能有多忙,我让你今天放假陪我。”龙晓菲小鸟依人一样挽着他的胳膊,他无奈地叹息道:“今天上午公司要开个非常重要的会,我必须参加。”
“有多重要?我给爸打电话……”
马立文制止了她:“不行,今天的回忆非常重要,董事长特意吩咐过,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亲爱的,听话,你自己去玩,我一开完会马上来找你!”
龙晓菲噘着嘴,不高兴地说:“等两天我给爸说,让他撤了你的职,那你不就有大把的时间陪我了。”
马立文笑道:“这可太好了,我巴不得每天陪你逛街,你看我自从当上这个总经理后整天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了,头发也快要掉光了。”就在此时,电话响,他接:“好的,我马上过来!”
龙晓菲看着马立文渐渐消失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马立文径直去了龙一的办公室,戴着眼镜的龙一,脸颊瘦削,书生气十足,但他不苟言笑,指着桌上的文件说:“看看这个吧。”
马立文迟疑地打开文件,大概浏览了一眼便看出了问题所在。龙一一本正经地说:“这个理查德把我当成傻子,卖给我们的东西居然比市场价高出十个百分点,还说这是国际标准。”
马立文从他脸上看不出愠怒,但好像听见了狂乱的心跳,沉吟半晌才说:“董事长,那您打算怎么办?”
“把这批货退回去。”
“但是退货的话,我们必须赔偿对方。”
“放心,他得不到一分钱赔偿,我还要让他知道龙华集团的实力,没有了他,我一样可以跟别人合作,但要是他缺少了我们,那他在亚洲的市场就会受到严重冲击。”龙一眼中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冷光,“这件事你去处理,我要那个假洋鬼子跪下来求我跟他合作。”
马立文又看了合同一眼,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怎么做。”他太了解面前这个男人了,这是一个外表绅士,内心狠毒的人,他想要做成的事根本没人可以阻拦,而且一定会达到令自己最满意的结果。
这些年来,马立文就是在龙一的授意下为龙华集团做了很多事,而且几乎每件事都能做到让龙一开心,所以他才能得到信任,步步高升。
理查德其实是中国人,多年前移居国外。
马立文跟他约好在公海上见面,此时正在甲板上晒太阳,各自端着一杯香槟,品味着香槟带给神经的激情。
“马先生,看来你的计划快要成功了。”理查德戴着一副很大的墨镜,墨镜后的两只眼睛泛着绿光。马立文的嘴唇碰了碰杯口,嘴角边洋溢着一丝微笑,道:“这还得感谢您对我提供的无限帮助。”
“我们是朋友,只要你兑现承诺,我也会履行我们之间的协议。”理查德跟他碰了一下杯,“希望我们可以尽快开香槟庆祝。”
“这是肯定的,我们之间订立的可是君子协定。”马立文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酒,胸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这么多年,他在龙华集团鞍前马后,鞠躬尽瘁,为的就是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龙一的私人别墅堪比皇家花园,远离城市的喧嚣,唯一的噪音便是风吹过耳边的声音。
吃过晚饭,龙晓菲正缠着马立文,龙一把他叫进自己在家里的私人办公室,她不高兴地撒娇:“爸,都回家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回公司再说吗?”
龙一这才露出父亲般的笑,说:“爸找立文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谈,马上就好。”
“那好,我可定好时间,给你们十分钟。”龙晓菲这才松口,龙一进屋去关上了门,无奈地笑道:“我这个宝贝女儿啊,从小就被我惯坏了,现在连我也拿她没辙,看来得赶紧找个能降伏她的人把她嫁出去算了。”
马立文听懂了这话的意思,却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龙一看了他一眼,转移了话题。
“既然理查德不肯接受我开出的条件,那就没什么可顾及的了,我会马上联系国内同行,就说我们可以保证国内市场的正常供给,而且价格会比理查德的低很多。”
马立文很诧异:“董事长,我们的货源不是出问题了吗?”
龙一眼中闪过轻蔑的笑:“你忘了我当年是怎么起家的了?凡事都要留一手,当你被逼近绝路的时候才有退路,你要记住,不给自己留下退路的人,那就是自寻死路。”
马立文心里微微一颤,缓缓地点了点头,假装开心不已:“理查德以为就他手里有货,董事长,看来还是您棋高一招,等所有买家都找我们拿货的时候,他就会来求您继续合作。”
龙一赞许地说:“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做我们这一行的,就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过千万要谨记一点,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马立文的心情很低落,龙晓菲陪着在星空下溜达,他却根本不想说话。
“下个月我打算去澳洲,听说那边的气候非常好,空气新鲜,风景也很美,要不你陪我去吧。”龙晓菲又在提无理要求,马立文脑袋里闪过思忖了很久的问题,忙说:“晓菲,你这个主意不错,澳洲确实是个好地方,前两年,我有朋友全家移民过去了,要不你先过去看看?”
“哦,你又不想陪我去?”
“不是不想,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太多了,我哪里走得开。”马立文不看也知道她不高兴,只好又骗她,“你先过去看看,如果真的适应那边,将来我们结婚后也移民过去。”
龙晓菲一听这话立马心花怒放:“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呀?”
马立文挠头,敷衍道:“等时机成熟的时候!”
“那到底什么时候嘛?”
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内心七上八下,喃喃地笑道:“真的这么想嫁?”
“是啊,但我就想嫁给你,难道你不想娶?”
马立文只好连声说:“想,想!”
她确实是个好女孩,只是有些任性,他不忍心伤害她,但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变成敌对的双方,到了那时,他们还会在一起有说有笑,谈婚论嫁吗?答案是否定的,三年来,他每天都在期待那一刻早日到来,却又很怕时间过得太快。
“晓菲,我昨天突然看到一个很好玩的问题,如果有一天我们变成了敌人,你会怎么办?”他试探着用玩笑的口吻问,她瞪着眼睛,手指着他的脑袋:“如果我们真的变成了敌人,那我就对着你‘砰’一枪!”
马立文听着这个不是玩笑的玩笑,心中却在隐隐作痛,她立即又笑了,偎依在他肩头:“我哪里舍得用枪打你,只是说说就已经很心疼了。”
他的心越来越痛,因为他怕自己总有一天会伤害女孩。
路上车流如注,一辆接一辆,远远望去,好像正在缓行的蚂蚁。
“结果就是这样,龙一不会妥协,你的货可能再也进不来中国市场。”马立文边开车边听电话,理查德冷笑道:“那个老东西比我想象中要狡猾得多,但我是猎人,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高明的猎人,我不会让他打乱我的计划。”
马立文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难道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信你,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该你知道的时候,你不问也会告诉你。”
马立文停下来等红灯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正看着自己,向左一看,车里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那双眼睛正盯着这边,他微微点了点头,刚好绿灯亮,然后离去。
南山远离城市,海拔很高,放眼望去,大半个城市尽收眼底,平时很少有人上来,所以相对来说很安全。
马立文注视着城市的高楼大厦,舒坦地吐出了一口气,笑问:“付局,你的样子看上去好像遇到第二春了,难道局里最近有什么好消息吗?”
“早就过了第二春了。”付长河微微一笑,“看你的样子红光满面,最近过得也还不错吧?”
马立文双手插在口袋里,前后摇晃着,笑道:“还是老样子,暂时活着。你呢?正式的调令下来了?”
付长河不置可否:“没这么快,估计要过了今年。”
“那先恭喜你了,也就半年的时间,很快就混过去了。”马立文由衷地说,“快了,这个案子也差不多应该结束了,希望在你离开之前,送给你最后一件大礼。”
“看你的样子,逮住狐狸的尾巴了?”
他点头:“是,狐狸的生意好像出了点问题,但不知是不是亚太会内部出了问题,不过最近应该会有大动作,理查德那边已经上钩,如果不出意外,狐狸也应该要露出尾巴了。”
付长河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三年了,一晃三年就过去了,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不过总算快要结束了。”
马立文虽然身心疲惫,但强挤出一丝笑容:“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没错,路是你自己选的,但我明白这条路不好走,一开始我还担心你坚持不下来,不过现在好了,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付长河想起自己当初为了物色这个人选花了很多心思,“龙一老奸巨猾,一般人根本难以近身,更别说取得他的信任,但你做到了,三年之内就成了他最信任的人。”
马立文笑道:“你没有看错人!”
“对,我确实没看错人,我从来都没看错过人,等你完成任务,将来会有很好的前途。”
马立文却摇头:“不说这些了,有件事我需要请示!”
付长河反问:“还是因为龙晓菲?”
马立文的心情非常沉重:“她是无辜的,我不想把她扯进去。”
“我还是那句话,她是龙一的女儿,龙一一旦出事,我想她女儿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马立文痛心不已:“晓菲真的是个好女孩,只可惜我们有缘无分。”
付长河坦然一笑:“别这么忧心忡忡的,上次你跟我说了这事之后,我就在考虑,要想让她置身事外,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离开。”
“离开,能去哪儿?”
“国外!”
“让她出国?”
付长河道:“对,你劝服她出国留学,这样一来就可以让她置身事外,而且也不会影响你以后的行动!”
马立文若有所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她会听自己的吗?
龙晓菲果然很吃惊,但立即反驳:“你就是一心想支走我,你不想见我也不用想这么缺德的主意。”
“你呀,怎么每次都把我想得那么坏,我们不是约定结婚以后要移民澳洲吗?你去澳洲留学,顺便可以学会那边的生活习惯,适应那边的气候条件,以后也就不至于太匆忙了!”马立文一番话让龙晓菲有些动心,她噘嘴沉思了半天:“你好像说的很有些道理,但我还要想想……”
马立文见她动心了,又添油加醋:“好好想想吧,澳洲那个地方真的很美,你不是最喜欢旅行吗?借留学的机会,就当出国旅行吧。”
“对呀,留学、旅行,两者都不误,这我真要好好考虑。”她挽着他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马立文,你好好看着我,我问你,你这么急着要支走我,是不是有别的想法啊?”
马立文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坏笑着说:“这都让你猜到了,看来这辈子我是逃不出你的五指山了。”
“你敢,要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就对着你的脑袋开一枪。”龙晓菲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笑容,马立文心里却像被刀刺了一般的疼痛,他盯着那张美丽的脸,还有镶嵌在脸上水灵的眼睛,尽量平静地说:“晓菲,我答应你,要是这辈子做了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可以随时来取我的人头。”
龙晓菲笑了:“谁要你的人头了,我只要你的心,要是你敢背叛我,我就一刀一刀地挖出你的心,然后一口一口地吞下去。”
马立文的心在抽搐,在滴血,但仍要强装笑容。
马立文上午开了个简短的会,刚散会回到办公室,秘书仁青拿着一份材料过来让他签字,他草率地扫了一眼便打了回去:“让秦副总来见我!”
秦嘉伦是龙一的干儿子,之前跟马立文都有机会成为公司的经理,最后却成了他的手下败将,加上龙晓菲芳心另许,所以一直耿耿于怀,一进门便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揶揄道:“总经理找我来,什么事,说吧?”
马立文不屑地笑了笑:“秦副总,我听说你最近很忙,忙什么呢?”
“不好意思啊马总,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向领导汇报吧?”
“当然,这是你的权力,不过我还听说你借工作之便谋取私利,中饱私囊,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立文这话不愠不火,秦嘉伦却像弹簧一样弹起来,瞪着眼珠子吼道:“你这是诽谤、诬告,你有什么证据?要是没有证据的话,我一定要告你。”
“行,你要证据是吧,那我们一起去见董事长,到时候自然就有证据了。”
秦嘉伦眼神慌乱,完全失了锐气。
马立文一眼便看出这小子做贼心虚,又说:“不敢是吧,那就跟我好好说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也许我听完后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秦嘉伦看着桌上的报表,不得不放弃抵抗,整个人沮丧的瘫坐了下去。
秦嘉伦从马立文办公室里摇摇晃晃地出来时,好像已只剩下半条命,满脸的狼狈样,表面上是服了,坦白了,但心里压根儿不服气。到了晚上,他独坐在酒吧喝闷酒,一杯接着一杯,喝得满面红光,醉意朦胧,一个妖冶的女子上来搭讪,却被他的冷落气走。
“哎哟,这不是嘉伦兄弟吗?这是怎么了,看样子心里有股子气没顺过来?”一个夸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只手搭在了肩膀上。秦嘉伦测脸看了一眼,又自顾自地喝起来。
来者是个中年男子,他凑到秦嘉伦身边,眯缝着一双小眼,笑眯眯地说:“我说秦兄弟,这都几日不见,你怎么也落到如此田地了?”
秦嘉伦没什么心情听这家伙胡诌,放下酒杯,正要走,却被拦住:“兄弟,我朱大洋跟你无怨无仇,再怎么说也曾是同事一场,现在就想请你喝杯酒,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朱大洋曾在龙华集团担任部门经理,但后来被马立文给开了,他猜到秦嘉伦为何会独自在这儿喝闷酒,所以大献殷勤:“兄弟,今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咱们全都不管,尽管放开了喝,不醉不归。”
秦嘉伦本来也没打算走,顺势接过酒便一口喝了,朱大洋效法,舒坦地说:“秦兄,想当初我朱大洋也曾为龙华集团赴汤蹈火,到头来落得什么下场?你也看到了,姓马的小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到底给董事长灌了什么迷魂汤?就连董事长都对他刮目相看,我没记错的话,董事长不是你干爹吗?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对你。”
秦嘉伦咬牙切齿,又仰头猛地灌下了杯中酒,把杯子往桌上用力一拍,眼中怒火燃烧,几乎要把杯子捏碎。
朱大洋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趁机将谗言进行到底:“要我说呀,姓马的小子倒还真有两手,不仅知道在董事长面前耍小聪明,还想尽办法把他女儿搞定,真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兄弟,最惨的就是你,在龙华集团出生入死这么多年,龙一现在的天下可是你一手一脚帮忙打出来的,怎么也轮不到姓马的小子来享受吧?”
秦嘉伦突然抓住他的衣领怒吼起来:“你给我闭嘴!”
朱大洋一脸痞气,冷笑道:“我们沦落到现在这样,全都是姓马的所害,想当初他没进公司之前,你可是龙一身边的红人,如果不是姓马的,也许你已经成了龙家的女婿,现在这一切都没了,我就不信你忍得下这口气。”
秦嘉伦慢慢松开了手,胸膛里那颗心脏却在颤抖,朱大洋揽住他肩膀说:“秦哥,鸟为一口食,人活一口气,如果你想教训姓马的,我朱大洋绝不会袖手旁观要他断手断脚也行,想要他的命也没问题,只要你一句话,我全都替你搞定。”
这些话好像给秦嘉伦注射了一剂强心针,绚烂的灯光透过酒杯射在他脸上,现出一道道摇曳的阴影。
马立文刚签署了几份秘书送过来的文件,突然感到有点头痛,正想休息一会儿,秘书又敲门折了回来,见他精神不怎么好,于是说:“老板,两点的会议我通知取消吧。”
他揉着太阳穴:“不用,我会准时参加。”
“但是老板……”
他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仁青还想说什么,但知道老板的脾气,也只好离开。
马立文正在闭目养神,突然电话响了,一看是龙晓菲打来的,这才想起差点忘了跟她约好的事。两人在咖啡店见面,龙晓菲故作深沉,一言不发,他忙赔罪:“这些日子太忙,头都大了,不好意思,我忘了给你打电话……”
“要不是我主动打电话约你出来,可能你真忘了。”她仍然不高兴,他抓着她的手,愧疚不已:“晓菲,你昨天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不,谁叫你让我不开心!”
“好,我错了,这样吧,我答应你,以后龙大小姐吩咐的所有事,我都一字不漏地存在电话里,绝不敢再忘记。”
龙晓菲终于笑了,却又闷闷地说:“可是我就要走了。”
“走,去哪儿?”他很吃惊,她道:“你忘了,不是你让我去澳洲的吗?”
马立文大喜,但强装平静:“这样啊,你已经想好了吗?”
“嗯,我刚好有个朋友几年前也去了澳洲定居,我向他打听过,他也建议我过去,反正就三年嘛,可我舍不得你,要不你也跟我一起过去嘛。”龙晓菲是真不舍得他,他安慰道:“你也说了,不就三年嘛,一晃就过去了。”其实他心里很苦,但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善意的谎言和欺骗,当所有的谜底揭开时,也许他们会变成敌人,到了那时候,他们还会像现在一样坐在一起喝咖啡吗?
龙晓菲依然单纯得犹如一张白纸,其实父亲所做的任何事都没让她插手,甚至都不让她去公司上班,她从小就失去了母亲,所以对父亲非常孝顺:“我走了之后,你必须替我照顾爸,必须每天跟我通电话,必须去……”
“好了我都知道了,总之我答应你,我会把董事长当作亲爹,这样你该放心了吧。”马立文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可她纠缠不休:“两个月以后才开学,在这两个月里,你可要多抽时间陪我,要不然就不答应你去澳洲。”
马立文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直接挂断。
龙晓菲疑惑地看着他,还没开口,他自己先招供:“放心吧,是公事,现在是我俩的二人世界,我可不想被工作打扰。”
“这还差不多,亲爱的,爱死你了!”
马立文送走龙晓菲后,第一时间回复了这个电话,那边传来理查德的声音:“马总,终于听见你的声音了,怎么了,刚才不方便接电话吗?”
“我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电话。”马立文声音很冷,理查德道:“别担心,不会有什么事。”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龙一不是想抢走我在亚洲的所有生意,让我没生意可做吗?这么久没等到你的回复,难道你打算放弃跟我的合作?”
“你太着急了,中国有句古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太着急容易坏事,我想你不会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吧?”
理查德大笑道:“你说的对,这就算你给我的答案吗?”
“放心,我既然答应跟你合作,就绝不会让你吃亏,耐心等我的消息吧。”马立文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并不着急行动,可他必须借助理查德才能瓦解龙华集团,所以短时间里还必须迁就理查德,只是目前,他还在等待时机。
龙一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编织的圈套会如此轻易便被破坏,现在亚太会下面的几个大买家全都婉言拒绝了跟他合作,这让他措手不及。
“董事长,我们手里不是还有很多货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马立文故意装作很诧异,龙一不动声色地说:“看来理查德在背后做了很多事,这样吧,你联系他,我想跟他见一面。”
马立文一愣,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他要的就是两人见面,但为了掩饰内心的狂喜,又不得不劝道:“董事长,我想你们暂时还是不要见面了,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之前的合作都是你跟他面谈,这次我要亲自跟他谈谈,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能耐,我就不信他还可以继续控制亚洲市场。”龙一的口气不容质疑,马立文想了想,道:“那我尽快安排你们在公海见面。”
还是在那个山顶上,马立文迅速向付长河汇报了这个消息,但付长河却否定了他的做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龙一是什么角色,他会在那种场合让我们抓住证据?”
“但这次也许是最好机会,三年来,每次都是我跟理查德直接联系,龙一终于决定自己出面,如果不抓他,要想再找机会就难上加难了。”马立文的话不是没有证据,“即使我在他身边继续呆上三年,也许还是徒劳。”
付长河摇头道:“但你这个方案肯定通不过,其实要想找到证据也不是没有办法……”
马立文被他的话惊呆,但随即反驳:“不行,我不能这么做,这样做是违法的。”
“你比我更清楚,法律在龙一面前就等同虚设,对待这样的败类,有时候不得不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我知道这样做不合规矩,但我们没有时间再等,三年多了,我们在他身上花费了太多时间……”
马立文痛苦的摇头:“付局,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觉得真不应该这么做,要是被人发现是我们陷害他,不仅无法起诉他,我们都会被起诉。”
付长河叹息道:“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总之我不管,龙一这个混蛋我绝不会放过,而且必须尽快抓住他。”
马立文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感觉很无助,如果自己真按他说的去做,即使龙一被送进监狱,自己这辈子会心安理得吗?他非常清楚自己如此辛苦为的是什么,但如果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真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值得。
他开车在大街上慢悠悠的转悠,脑子里塞满了浆糊,不知不觉才发现自己来到了警局外面,凝视着那扇熟悉的大门,久久不愿离去。
这条大街上的一切他都是很熟悉的,而且深深地印在了他脑子里,在经过一家老字号的特色小吃店时,突然勾起了他的记忆和食欲,想起自己很久没回来,于是停下车打算进去再回味一下熟悉的味道。
“立文?立文,真的是你呀,怎么会在这儿看到你,你不是几年前就出国去了吗?”
马立文非常惊讶看到这个人,他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老朋友,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他们以前经常一起来这儿吃东西的。
“谭俊,真没想到会是你,哎呀,都好几年没见,走,边吃边说。”马立文也大感意外,进去坐下后才详谈。
谭俊现在已经是防暴大队的队长,马立文其实早就知道,但仍然很欣喜地恭喜他。
“说说你吧兄弟,看样子你这几年混得不错,不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三年前你为什么要辞职,为什么不辞而别,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些年又去了哪儿,怎么会一个电话也没有?”
面对他的不断质问,马立文故作轻松:“兄弟,三年前我突然辞职不辞而别,这都怪我不好,唉,算了,伤心往事也不想再提,还是说说你吧,三年不见,你已经是防暴大队的队长,来,我敬你!”
酒精在杯中荡漾。
“有没有回去看过?”谭俊问,马立文只是笑,他又说,“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既然回来了,还是回去看看局里的那些老朋友吧,大家都很想念你。”
“算了,没脸回去。”
“都是大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还是当年那些人,当然也有来来去去的,但这不重要,要不这样,呆会儿我陪你一块儿回去看看?”
马立文早想好了托辞,忙说:“还是算了,呆会儿我还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还是等下次再去吧。”
“也行,等你办完事,有时间再打我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
马立文笑道:“还是老样子,唉,真羡慕你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这是走投无路。”谭俊开玩笑,“其实只是习惯了这份工作,要是让我再去干别的事,我可就两眼抹黑了,但话又说回来,要是有赚大钱的工作,我肯定就不干这个了。”
马立文刚回到公司,龙一的电话就到了。
龙一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马立文见他一脸严肃,以为公司遇到了麻烦,但龙一冷冷地说:“自己看吧。”
马立文在照片上看到的是自己和谭俊在一起吃饭喝酒时的情景,脑海里瞬间冒出疑问:“董事长,谁拍了这些照片?”
龙一反问:“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跟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马立文有点晕,难道是董事长派人拍下了这些照片,但他略微沉思了一下,故作轻松地道:“董事长,我跟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吃吃饭,喝喝酒,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你知道你这个朋友是什么的吗?”
“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今天在大街上偶然遇见,所以……”
龙一推了推眼镜,冷冷地说:“他可是市公安局防暴大队的队长,你跟他走这么近,万一被他知道点什么,难免会给公司带来巨大的伤害。”
马立文已经酝酿好托辞:“董事长,您想太多了,正因为我这个朋友是防暴大队的队长,所以我才更要找机会多跟他接触,以后对我们会有帮助的。”
龙一脸上的阴云瞬间变得笑容满面:“我们想到一处去了,其实我真希望你有更多这样的朋友,跟他们搞好关系对我们好处多多。”
“这个防暴队长很够义气,您放心,我们是高中同学,关系还不错,只要我多下点本钱在他身上,他就会变成自己人。”马立文高深莫测,可龙一更加阴险:“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之所以我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除了自己做事小心之外,更重要的是那些重要部门内部有好兄弟。立文,这个防暴队长是个重要角色,能不能搞定他就全靠你了,有时间多约他吃吃饭,喝喝酒吧。”
马立文突然觉得脊背发凉,不知道龙一为什么要找人跟踪他,难道这只老狐狸开始怀疑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嘉伦赌输了一大笔钱,心情正处于低迷状态,朱大洋突然打来电话约他出去坐坐,但被拒绝。
“秦兄,你是聪明人,不会放着有钱不赚吧?”
秦嘉伦的头一炸:“你查我?”
“不是我刻意要查你,主要是秦哥你树大招风,虽然输了,但一把狂赌简直霸气十足,就是输也输得精彩绝伦啊。”
秦嘉伦恨不得一拳打死那个王八蛋,但反问:“你到底想怎么办?”
“兄弟,你输掉了那么大一笔钱,要是被马立文那小子知道,最后捅到龙一面前,我想你不会有好日子过吧。”朱大洋这话说到了秦嘉伦心里,他输掉的可是公款,要是被龙一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朱大洋已经把他的内心摸得清清楚楚:“我知道你现在最想的是赶紧把输掉的窟窿补上,但那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过我可以帮你,现在有老板想见你,要是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出来谈谈。”
秦嘉伦急得冒火,只要能迅速弄到一笔钱来堵窟窿,他决定豁出去了。
朱大洋为他介绍:“这位是联华国际贸易公司的毕总,专做进出口生意。”
“鄙人毕卢华,早就听说龙华集团的秦总精明能干,今日一见,果然是青年才俊,只后悔相见恨晚啊!”毕卢华跟他握手,秦嘉伦一眼便看出此人不是等闲之辈,忙附和道:“毕总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以后请多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龙华集团如雷贯耳,我也早就希望有机会可以跟你们合作,但一直没有机会跟龙华集团结识,不过现在好了,认识了你,就等于认识了龙华,希望这是良好的开端。”毕卢华的话说得滴水不露,加上朱大洋从中添油加醋,一群人边聊边喝,秦嘉伦瞬间就变得忘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