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感知记住,才能带来灵性上的激励
八点钟后,他们也陆续起床了,刷牙、洗脸、做早餐。早餐是稀饭,小陈在里面放了红枣,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
饭后,按惯例清洁、打扫、整理床铺。洗手间设在最远的一个集装箱里,夜间很冷,特别不方便,所以决心之后晚上过了九点不再喝水。昨晚高歌最后一个入睡,他说临睡前去洗手间,在木栈道上碰到一头牦牛,它也站在木栈道上,月光下看着有点吓人。
整理完毕,用法压壶做了一壶花魁咖啡,在高原上这是特别奢侈的事。我给了老杨一杯,其他人不喝咖啡。我静静地喝完,然后把剩下的小心翼翼地倒进保温杯里,放进随身背囊。
我和小陈、老杨商量了要去昨天看到黑颈鹤的地方再近距离观察一次。一路上我盯着地面,总觉得地面上长满了我想了解的植物。如果每天能新认识三四种植物,那真是一种美好的体验,就像认识了三四个新朋友一样。那么就从今天开始吧。其实草原上的植物大部分不认识,所以先从视觉上吸引人的植物开始吧。
这一带基本上是草甸,在进山的路上还见到有部分高山流石滩,连高山灌木丛都很少见,更别说寒温性针叶林。据说海拔四千五百米以上,植被虽然稀疏,物种较少,但都是难得一见的特有类群,对像我这样的入门级“发烧友”来说,也足够大开眼界了。
我给自己的目标是,至少认识十种鸟,三十种植物。
在两个湖的相接处看到一具鸟类残骸,说是残骸也称不上,事实上是一堆零乱的被撕下的羽毛,好像这里曾发生过灭尸案,没有一根鸟骨。小陈说看羽毛像是一只燕鸥,可能被隼或渡鸦捕杀。再往前走,我们又发现了一只翅膀,断裂的半边翅膀,羽毛呈惨白色,但很完整,像是一个杀手作案后特地留下的记号。
后来回观测站讨论时,高歌说那不是燕鸥,是一只斑头雁,可能被附近的狼猎杀。在设置在这一带的云台相机无意中拍到的素材里,有不少狼猎杀斑头雁的镜头。我想,在还没有这么近地观察到斑头雁之前,倒是先观察到了它的残骸。
走到最远的湖边,站在那里寻找昨天在对岸看过的黑颈鹤。其实在路上我偶尔拿起望远镜时无意中看到过一次,可是现在特地寻找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九点半左右的草原非常安静,天气良好,鸟鸣声也不多。想起早晨拍到过很长的一段燕鸥在水面上翻飞的镜头,或许暴雨马上就会来。
这片湖面上昨日斑头雁云集,但现在不到十只,它们都去哪儿了呢?
天居然真的阴下来了,高原上的雨说来就来,不讲任何规则。
我们只好在雨来之前赶回观测站。虽然没有看成黑颈鹤,但我拍了几张植物的照片,回来开始学着辨认。因为没有网络,所以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观测站有一本三江源动植物手册,我就对照着比较。其中一种叫萎软紫菀,每朵花上舌状花瓣四十多个,细长,舌片紫色,似乎也见到过浅红色的,花蕊黄色,属菊科植物。另一种叫雪兔子,高原上雪兔子种类很多,也是菊科植物,它有莲花状的外形,小花密集成半球状,是一种紫红色的花。我看到的这种全名叫羌塘雪兔子,花朵特别小,经常分布着长在其他草类中间,有时看到密集的一大片,像是紫色的星星,在光线下特别抢眼。我们发现的那个完整的半截翅膀就躺在一大片羌塘雪兔子上面,好像是一种故意的安排。
中午前,高歌给我们播放了他这七八个月来拍摄的鸟类素材。看了两个小时,也只看了挑出来的一小部分,很精彩。因为内容版权的关系,我也不能做过多的转述。我建议他分两步走,先做一个专业的纪录片,另外可以再做一部针对少儿暑期档的动物电影。不过,要真正加工完成还有不小的挑战。
上午在草原上吹了风,中午玻璃屋里又很闷热,所以下午有点儿头疼,不过一阵子便好了。在高原上可不能吹风呢。
中午他们都去集装箱午睡了,我不想离开玻璃屋,就把几个椅子拼起来,也小睡了一刻钟,然后用玫瑰纯露敷了眼睛,到玻璃屋外的东露台上写字。
写着写着,一抬头,大概有七八只戴胜鸟在我面前飞舞,感觉就在我鼻尖上一样近。奇特的景象,不是幻觉,我很入神,以至于忘了拍下来。但有时觉得能用裸眼欣赏的事物,一旦用上了相机,是件挺扫兴的事情。对于美好事物的记录,最好的状态是在当下用感知去记住,才能带来灵性上的激励,而不仅是知识上的累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