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三岩人的风俗习惯
(一)信奉红教和神山
藏族是个“全民信教”的民族,其信仰的“教”主要以佛教为主。佛教是与基督教、伊斯兰教并列的世界三大宗教之一,公元前6世纪至前5世纪,由释迦牟尼创建于印度。公元7世纪至8世纪,佛教分别由印度和中国汉族地区传入中国西藏,10世纪中叶后形成藏语系佛教,后又辗转传到四川、青海、甘肃、蒙古和俄国布利亚特蒙古族居住的地区。[42]此后,藏语系佛教在中国广阔的土地上生根、发展,逐渐嬗变为中国藏传佛教,并形成很多教派,在历史的变迁和各教派的斗争中,藏传佛教形成了现有的四大派系,即宁玛派、格鲁派、萨迦派、噶举派。各个教派有各自的教义、服饰以及信教教徒,其中,在三岩一带,当地人信奉的主要是宁玛派中的红教。当地人解释说,“宁玛”二字在藏语中有两个意思,即“古”和“旧”。“宁玛”是由西藏僧人索穷巴(1014—1074年)、单浦巴(1074—1134年)等人创立,奉8世纪从印度来传播密教的莲花生为创始人,藏语称他“尔简仁波切”,意即“莲花生佛”。后弘期开始时,班智达牟迪、大译师仁钦桑波等把密宗续部佛说经典译为藏文,称密宗赛玛(即“新”的意思);相反,将佛教前弘期由大译师白诺杂纳等翻译的续部佛说经典称密宗宁玛(即“旧”的意思),故出现了宁玛和赛玛。该派是由曲巴贡青最先于公元578年从四川白玉传入贡觉县境,并在则巴乡创建了塔然寺。因为该派在县境内的大多寺庙都分属四川白玉县和德格县,所以这也是宁玛派在县境内兴盛的原因之一。宁玛派奉行大圆满教授,即心情自体空法,自性光明为报身,大悲普照为化身,达到三身一切功德任运圆满的升为喇嘛。教规上,遵守四根本,即不杀、不盗、不淫、不妄说。在举行定期法会时,教众至寺庙集中。
三岩人主要信红教,红教在化解矛盾、辨明是非方面起着较大的作用。不仅如此,每当人即将死亡时,当地人习惯上向活佛、喇嘛求助,活佛、喇嘛过来念经请求神灵保佑。当人死后,三岩人也习惯于请活佛、喇嘛念经,规则是死亡的当天以及此后按每隔七天念经一次的周期,连续念七周,这就是三岩人所说的“七七四十九天”,他们通过念经期望消除苦难,既期望为死者带去安乐,同时也期望为生者带来吉祥。由于三岩人十分重视父系血缘亲属,因此,人在死亡前后的念经活动所有亲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得参加。
三岩人不仅信仰藏传佛教红教,还信仰神山。神山是当地人请活佛、喇嘛命名的,在三岩人看来,活佛、喇嘛是藏传佛教的“化身”,遇到有灾难时可以请求他们来保佑平安,消除邪气。但是,在日常的生产生活中,他们习惯于每个月的上半个月到神山面前“求烟烟”,期望自己以主动的方式寻求神山的保佑。神山一般在一个村或一个乡中就有一座,信奉神山可以以家庭为单位,也可以以村为单位,还可以以“帕措”或“戈巴”为单位。祈祷形式是从家里带上青稞,到了神山面前点燃松树苗,然后在树苗上撒上青稞,围绕着点燃的松树苗转圆圈,在转的同时,撒上“龙达”(一种事前印好的纸,上面用藏文印好了字,大意是保佑平安)。与此同时,三岩人在家里习惯于用右手摇转经筒以求吉祥如意。正如三岩人所说的,“三岩人最希望的就是扎西得勒(相当于汉语:吉祥如意)”。
(二)语言、穿戴、饮食
三岩人使用的语言为康格语,即康方言,系汉藏语系藏缅语族藏语支。文字统一使用藏文。其基本语序是主语在前,宾语居中,谓语在后,定语在中心语后,形态变化丰富。名词有从属的范畴,动词有时态、人称、数、方位、体等语法范畴。虽然三岩地域辽阔,各个地方的语言又有差异,但是三岩人在讲述自己语言时还是能够大致明了相互之间是三岩人,语言的相似性或一致性增强了三岩人的自信心和自豪感,也在日常的生产和生活中增进了相互之间的认同和团结。与此同时,三岩人非常强调“骨系”,遵从“同骨系间不通婚”的习俗,内部非同一骨系之间发生的纠纷常常以争斗方式解决,而当外来人与三岩人之间发生仇恨时他们又能保持高度的团结协作,一致对外。
三岩人不论男女都喜戴毡帽和礼帽,冬季戴狐皮帽。他们手上喜戴象牙银制手镯(藏语叫“那都”),镶红色或绿色珊瑚珠金戒指(藏语叫“俄芽”),男子喜欢在腰上挂一腰刀。
三岩男子都有蓄长发的习惯,他们多将头发编成独辫,或盘起来,或披于脑后。但现多数习惯剪短发。妇女特别重视装饰,未婚女子一般将头发剪短,齐于脑后,已婚女子才梳织成辫,扎于脑后,上用丝绒或长布与发衔接起来,布条上有银制的装饰物,形状如碗,其上雕刻多种精致图案。其他饰物有珊瑚珠、琥珀等。近年来三岩人与汉族交融较多,大多数三岩人平时穿汉装,只有逢年过节时才穿着本民族服装,装饰得也比较华丽。
三岩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是茶,这也是待客的主要饮料之一。最普遍的是酥油茶。制作时,先将茶叶和盐放入水中熬成红汤,把茶渣筛滤出来,将热汤倒入事先放有酥油的桶内,用打茶工具在茶桶内不断地上下搅和,使酥油充分而均匀地渗于茶中,然后盛入铝制的茶壶内,放在微火上以保温,方便随时趁热取饮。茶叶和食盐熬成的茶汁又称青茶,是藏民的主要饮料之一。打酥油茶的桶藏语叫作“懂草”,一般为木制圆形结构。酥油茶含有较高的蛋白质、脂肪,营养价值是很高的。
三岩还有一些相关的禁忌,譬如,三岩人禁止杀生,禁食圆蹄牲畜和有爪子的动物肉;大部分三岩人忌食鱼,称鱼为“水菩萨”,如有不敬,必遭弥天大罪;人们对各自的碗十分爱惜,一般不让别人使用;餐毕,多以舌舔净,忌讳把碗反扣倒置;家有病人忌客人,怕加重病情;出门要打卦卜吉凶,卦不好忌出门;经堂不准生小孩、不准女人住(除尼姑庵外),不准生人去摸护神龛、经书和鼓,转经筒不能反转;神树不能砍,夏秋两季不能在神山上打猎等。
(三)婚姻、节庆、葬俗
三岩还存在着强制性的婚配,一般以父母包办为主,“抢婚”现象至今还存在着,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现象也有。民主改革前,三岩的婚姻礼节较古老和原始,男婚女嫁除由父母包办外,还须由头人同意,最后由喇嘛决定,等级界限也比较森严。民主改革后,三岩境内藏族在婚姻方面的陈规陋习逐渐革除,具有民族特色而又富于情趣的习俗则被沿用下来。
三岩的婚姻形式存在着一妻多夫和一夫多妻的现象。一夫多妻的较少,主要是在一夫一妻的基础上,由于妻子连续生育两个女子而被认为绝嗣,按照三岩的习俗须由男子再娶一女子为妻而形成。一妻多夫的现象在三岩较为普遍,但主要是兄弟共妻现象。每个家庭,有一位年老的“当家人”或主妇。一般当家人是父亲,他支配全家的经济收入,安排家里的生产生活,决定子女的婚姻问题。老人的晚年,多比较清闲,除个别照看小孩外,每天以转神塔、寺庙念经等宗教生活度日。父亲年老或去世,由长子继承家长,无父子的妇女家庭,由母亲或长女来任家长。非婚生子女,一般随母亲,他们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歧视,在家庭内享有平等的权利。有几个兄弟的家庭,如弟兄不和,一般留长子在家娶妻,其余兄弟除当僧人外,或娶妻另立门户,或入赘做女婿。弟兄反好,则不需另立门户。出家为僧者,他的生活来源主要靠家庭,而他在外念经化缘所得的收入除必要的开支外,一般也都要交回家中。家里没有儿子的,就让女子招上门女婿充当。无子女的家庭,可以抢亲戚中的小孩做养子或养女,目的在于老来有依靠,使家里的财产免落外人手里。也有这样的家庭,死绝后将全部财产捐赠给寺庙,这在民主改革前较为普遍。民主改革前藏族妇女的社会地位比较低,但现在已逐渐得到改善。家庭中一般无明显的特权,家人都能和睦相处。
藏历年是三岩人一生中最为隆重的传统节日。藏历新年的第一天早晨,大家争放礼炮,各自在房顶角熏烟求神,保佑新年五谷丰登,人畜平安。藏历初一不出门,各户自己过年。初二全村男女青年上山敬神,朝庙,初三开始请客串户,有的村在初三时全村老少聚集一处,开始举行赛马等娱乐活动。与此同时,三岩还有庙会,但是由于教派不同,庙会时间亦有差异。各寺庙在一年中一般举行两次大的跳神活动。信教群众来自四面八方,场面壮观且十分热闹。三岩片的雄松、敏都乡的熏烟节一般都安排在藏历的六月十五日。这天全村青壮年男人来到神山上,搭起熏烟灶,架起松枝、叶,围坐在熏烟灶前开始念经,目的是求神保佑,解除灾难。念完经后大家起立,围着熏烟灶转三圈。然后大家下山,在半山腰喝酒、唱歌、摔跤。但是,熏烟节是不允许女人参加的。
三岩人因其居住地域在历史上是康区范围之一,故历来有“康巴汉子”之称,其意为“剽悍”、“勇猛”。据《武成县志》记载,三岩人民“犷悍异常,而性质慷慨。在未设治以前,无酋长无礼节无婚姻,嫁娶无庆悼。往来以争夺为能,杀人为雄之野番。”由此看来,正是粗犷、豪爽的民族个性构筑起三岩人独特的风俗习惯。
三岩人重礼仪,热情好客,民主改革前,尊卑之间礼节较为严格,百姓途遇大喇嘛、土司、头人都要立即下马,恭立路旁,并脱帽解辫,俯首弯腰致敬并问候。赠送哈达是较为常见的一种礼节,它表示与神同在,幸福无边,吉祥如意。向对方馈赠哈达时,必须用双手捧献,受方这时上身要向前倾,方便敬方将哈达举过自己的头后挂在脖子上。所领受的哈达,都要珍藏起来,或挂在屋内较高的、洁静的地方。三岩人还认为人体由金、木、水、火、土构成,因此,人死后,按照骨归金、气归木、肉归土的传统,请喇嘛根据死者生庚及其相生相克确定葬法。葬法主要有火葬、土葬、水葬、天葬以及树葬,尤以天葬为主。天葬是由死者的亲人背尸到天葬台,由天葬师将尸体分割,任鹰鹫啄食;水葬一般都是未满周岁的幼儿死后采用的葬法;火葬分冬春两季,死者亲属将尸体背到野外清静处,临时搭起火化土台,用柏木、酥油将尸体火化,这种葬法不是很多;土葬先将裹好的尸体放进棺材装牢,防止摇晃,棺材分坐、卧两种姿势;树葬是10岁以下的小孩死后请活佛或喇嘛打卦选择时日将尸体装入箱子挂到树上。无论哪种葬法,都要请活佛或喇嘛念经,以驱除邪恶,保佑吉祥。
由上可知,三岩人保存了藏族的民间信仰和风俗习惯,但又具有更为独特的文化特征,如在信仰藏传佛教的同时,还信奉神山,婚姻形式多样化,丧葬方式独特,还有独特的禁忌。这些文化特征表明一个区域地理环境的特殊性也会影响到文化的特殊性。
[2]格勒:《西藏昌都——历史·传统·现代化》,重庆出版社2000年版,第224页。
[3]黄淑娉:《广东族群与区域文化研究调查报告集》,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2页。
[4]任乃强、任新建:《近代康藏重大事件史料选编》,西藏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1页。
[5]童恩正、冷健:《西藏昌都卡若新石器时代遗址的发掘及相关问题》,《民族研究》1983年第1期。
[6]《甘孜州民族志》:当代中国出版社1994年版,第18页。
[7]任乃强:《四川第十六区民族之分布》,载《任乃强民族研究文集》,民族出版社1990年版。
[8]童恩正、冷健:《西藏昌都卡若新石器时代遗址的发掘及相关问题》,《民族研究》1983年第1期。
[9]《甘孜州民族志》:当代中国出版社1994年版,第17—18页。
[10]林俊华:《康巴历史与文化》,天地出版社2002年版,第38页。
[11]石硕:《试论康区藏族的形成及其特点》,载《四川藏学论文集》,中国藏学出版社1993年版。
[14]《甘孜州民族志》,当代中国出版社1994年版,第355—356页。
[15][美]梅·戈尔斯坦:《喇嘛王国的覆灭》,杜永彬译,时事出版社1994年版,第62页。
[16]王川:《西藏昌都近代社会研究》,四川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94页。
[18]刘赞廷:《边藏刍言·武成县志》,民族文化宫图书馆复印本。
[19]《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文史资料》(第二辑),政协四川省甘孜自治州委员会编,1984年,第1页。
[20]《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文史资料》(第二辑),政协四川省甘孜自治州委员会编,1984年,第1页。
[21]任乃强、任新建:《近代康藏重大事件史料选编》,西藏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798页。
[22]刘赞廷:《边藏刍言·武成县志》,民族文化宫图书馆复印本。
[23]王川:《西藏昌都近代社会研究》,四川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95页。
[24]保罗、泽勇:《盐井天主教史略》,《西藏研究》2000年第3期。
[25]汤池安:《浅析进剿山岩》,载《藏学研究论丛》第4辑,第268页。
[26]资料来源:白玉县档案馆1959年档案——“三岩宗社会情况调查”。
[27]资料来源:贡觉档案室1959年档案——“三岩片社调材料”,由于存在错别字和语病,这里作了部分修改。
[28]本目中的贡觉县和白玉县的相关数据来源于《贡觉县志》(电子版)和《白玉县志》(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
[30]《〈清实录〉藏族史料》卷五,西藏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378页。
[31]《〈清实录〉藏族史料》卷五,西藏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956页。
[32]王川:《西藏昌都近代社会研究》,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01页。
[33]赵尔丰:《三岩匪众劫毁公文杀掠客商云防勇派兵剿办折》,载刘赞廷《边藏刍言》,民族文化宫图书馆复印本。
[35]王川:《西藏昌都近代社会研究》,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01页。
[36]任乃强、任新建:《近代康藏重大事件史料选编》,西藏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808—809页。
[37]冯明珠:《中英西藏交涉与川藏边情 1774—1952》,中国藏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95页。
[38]资料来源:昌都档案馆1954年档案——“三岩的争夺偷盗活动”,因错别字和语病较多,这里作了部分修改。
[40]《德格县志》,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40页。
[41]《德格县志》,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48—44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