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光风的散文诗

嫂子

嫂子。

读着这两个字，在寒夜，感觉温暖如春。

不愠不火的春，不张扬不浓烈的春，淳朴淡泊的春，苦涩坚强的春，经历着寒流侵袭的尴尬，向季节深处走去。

走过春的繁华，夏的酷热，秋的成熟，嫂子是一树盛开的桂树，清香着，与土地丝连着。

生活的琐屑让她苍老憔悴，教师的头衔让她呕心沥血，丧夫之痛令她华发早生。

如果说嫂子把工作看成生活的伴侣，那菜园便是她的宠儿。菜儿的成长令她欣慰，菜儿的成熟令她骄傲。

嫂子匍匐在菜地上，用双掌拍实她的种子，那样温和虔诚，如一个母亲哄睡她的幺儿。

嫂子勤奋地劳作着，结实、慈祥。作为单纯的我人生的导师，作为年迈的父母生活的手杖，作为三个侄子女幸福的港湾。

嫂子谈着她的工作和菜园，那样子又好像一株鲜嫩的青菜，充满张扬的活力，闪烁明丽的清辉。

那些明媚在阳光里的青菜一批一批老了，嫂子一次一次重新播种，温和而虔诚。

那株在阳光里清香的桂树慢慢凋零着，谢了，飞入尘泥，等待下一个开花的季节。

我贫寒憔悴的嫂子却青春不返，倔强孤独地走在人生之秋，逐渐炭化。

嫂子，嫂子。

咀嚼这两个字，分明是晚秋的苦楝，逐渐炭化的苦楝。有一丝柔柔韧韧的苦涩从容入药，造福人间。

秋收断语

我在那些始终高过我脚步的稻穗边行走，稻穗在母亲晨露般光辉的汗水里行走，汗水在煦暖的阳光中行走。被这些跫音感动着，生活的韵味已然融成一部亘古不变的经典，永远在我的血液中穿行。

坐在田埂上，坐在秋天的肋骨上，我听见大地的肺腑之语汹涌而来——那金色祥和的稻海浪涛，柔曼或汹涌，包含了父亲一辈子期待的目光。

“唰唰”“唰唰”，嫂子将散落的秋风盘进发髻。那执镰的动作利索而优美，如诗，如歌；那丰收的喜悦锁在唇边，如蜜，如饴。

颗粒归仓。大哥以扁担司令的名誉，领导稻谷们全体归队。留守阵地的是这次“秋收起义”里一截截灰头土脸的勇士——禾蔸。那些沉静安详的勇士，土里土气的兄弟，将在来春的雨水中翻个跟斗，化作春泥更护禾。

一头憨厚的牛在自己开垦过的田中咀嚼留守的稻秆与草，沉默而肃然，肚皮渐渐隆起如球，偶或翘起牛尾，在空旷的稻田一角拉上一大堆牛粪，继续低头吃草。那种惬意与豁达，直令惺惺作态的人们目瞪口呆。

在温暖而芬芳的稻香中，女儿雀跃如鸟。我突然想起那些远离稻田、牛粪以及童真的人，在钢筋混凝土雕塑的生活里挣扎奔命，心情刻板，灵魂不能飞翔。只能从精致的台历上看到寒露已过，霜降即将来临……

坐在田埂上，我伸手抚摸这秋的肋骨，品味这帧永不褪色的经典图画，感觉到一种雄奇、彪悍而亲切的引力：仿佛我变成一株并不饱实的稻了！虽然是庸碌秕谷，不能哺育某些城市和乡村，但能跻身于乱发似的稻海一起飘扬，感受那种汹涌而来的生命律动，我立即幸福得泪盈于睫了！

管小明，笔名雪舞天涯。1963年7月生。江西省抚州市宜黄县新丰学校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抚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发表作品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