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泾河谷口“一撮毛”
泾阳县泾河出山处,谷口王桥古镇“一撮毛”于家,从清代至今三百多年来,声名远扬于西北五省区,乃至巴蜀之地。据史料载,于家先祖明代中叶从外地慕名辗转迁徙泾河谷口。这里地域平旷富饶,郑白渠水自流浇灌,土地肥沃,禾田旱涝保收,是农业发展的上好之地。
于氏祖先初居于此,依靠勤苦立业,农耕为本,节俭持家,财富日积月累,建房、置业、购田,家业以“滚雪球”模式渐增,后又亦工、亦商、亦政。清代至民国初期于族家道最为业兴鼎盛。
于氏几代靠勤苦致富后,未忘桑梓,施舍邻里,周济贫困帮难,设粥场“舍饭”救助被困麦客。于氏父子几代勇于为义,当时以清朝龙洞渠监修官员,身兼龙洞渠渠总至民国初年,并带头捐银数万。几百年来,流传于坊间的顺口溜:“东刘西孟社树姚,不如王桥一撮毛。”足见对于家的德行、财富的认可和崇赞。
据官方《泾阳县志》略载:“于荣祖,谷口王桥人,光禄署正,居近白渠,谙于水利,值修淤必助之,为乡里倡。清光绪三年,赈灾银两六千八百余两,议叙朝议大夫。子天赐能承其业。”
历史追溯至清朝中叶到民国,于家在古镇郑白渠南北两岸置有大水地五顷之余,家养骡马成群、六畜兴旺。于氏家族在郑白渠北岸边(王桥古镇)置有四十亩之于家庄园,内设大花园、戏园广场。东院建“私塾书院”“藏书阁”供自己宗亲及乡邻子弟读书识文。还在村北修筑有自家供敬奉养的“神堂庙宇”和于氏祖先“宗祠堂”,大院正偏厅、书院内外等院落,布筑修造有楼台厅阁、小桥流水、石山秀景,大院内四季树木绿荫,三季花草争艳,清幽雅致。
大院建筑风格为关中地区传统民居形式,建筑布局突出聚族而居的特点,家族成员长幼有序,分居在数个既集中又相对独立的院落内,从而组成了“深宅大院”的民居。于宅的建筑艺术高超,讲究精工细作,注重内外装饰,建筑上较多地运用了当时流行的石、砖、木三雕作为建筑装饰,其中以石雕最为常见,具有很高的观赏价值和艺术价值。
于家正院属清代关中三进院传统建筑,大门接背房带门楼,二门集排楼与门楼为一体,这种建筑风格特殊,在关中实为罕见。厢房后是六椽正厅(相传是于氏老爷办案大堂),后又是金镶玉门厅带厢房,随后又是二进五椽带木楼大厅,后又厢房,再后边是木绣楼,最后边是膳食房,靠塬是砖箍带走廊窑洞,真可谓深宅大院!临街东侧是账房,西侧是马房;对面南院是花园,露天戏园子;主院落东北是书院。大院正厅悬挂楠木金字牌匾,每道门楣分别镶嵌有“俭则养廉”“恕能成德”“耕读传家”等字或画的木砖石雕刻,主房建筑面积就约两千平方米。
为造筑豪宅,村外开设有于家砖瓦窑,为自家建房烧制砖瓦,此窑厂在20世纪70年代左右,被夷平恢复为可耕地,因窑厂沿泾惠渠北岸占地面积大,空间开阔,村民把此处称为“飞机场”。
于氏发家后,舍财捐资公益,为乡里称颂。于家为筑渠及各项社会公益捐资巨大,议叙朝议大夫,因坐家处理水务案件被民间称为“坐家道台”(依照历史建筑布局,官宦家大门坐中开门)。于宅正厅是老爷“审案大堂”,大房悬挂清道光三年“俭则养廉”等金字牌匾足以验证。
于氏一族靠种田农耕致富后,又进入商道,先后于古镇王桥开有“恒生堂”杂货铺、花店、粮食店等半条街商铺,并于泾阳县城“川心殿”,置有门店街房百十间之多。在古城西安也有于氏房产商铺。陕西汉中市于氏也创下了不少家业,当时就有“走州过县,于家不吃别家饭,不住别家店”的说法。至民国战乱时期,生意逐渐衰落,直至新中国成立后二次房改前,于氏后人仍领取政府房屋租金。在成都、雅安、康定、汉中等地也设有商号。
于氏兴盛时期,家大业大,人口众多,除本族人口外,“家丁护院”“管家二柜”“奶妈用人”“账房先生”“耕夫伙计”“短工长工”,数以几百人之多,于氏父子两代在任职渠总期间,审案办案文武随从,还有省内外四处字号、茶厂、钱庄等也使用不少员工。
在清代嘉庆、道光年间,于家人爱戏曲,成立了自己的戏班剧团,现在东街村传统的眉户戏,就是由当年于氏戏班子曲子戏演变的。据说,前些年富平县阿宫腔剧团,曲子戏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老艺人说,他就是于氏戏班子成员,后来于氏家道中落,他才回富平老家传唱至今。在新中国成立前,能有戏班的户族,于氏堪称百里挑一。
于氏有专门的厨师班子,据本村九十岁以上的武志明老人说,于氏厨师厨艺精美高超,清朝末期本村的武万贵老人,西街二郎沟的陈信老人,李家堡的齐建昌、姚如兰老人,西王村的王忠义,寺背后村的韩四,东街村的张羊,于氏掌管私家厨师的第喜林老人等,均为于氏厨师班成员。当时于氏饭菜很讲究,有“四到底”“二十二轴”“八碗四海子”“高碟子”“让饸”等菜谱。这些菜谱发源于于氏厨师班至今流传。
当时,于氏家族历史以农为本,又是商贾大户。于氏靠勤劳在当地致富发迹后,以德善为本,舍财资助公益,泾阳县志中记载,于氏几代在修筑郑白渠过程中,数次以资相助,清末《重修龙洞渠记》对于荣祖及儿子于天赐碑刻载,“立各县渠总,以专责成。设立公所于海角寺。以备会议,酌定章程,以垂久远。每年夏秋,由泾阳水利县丞会率泾阳渠总,就近监督同额设水。(夫)按日三旬,勤刈渠中水草。九月之望,各县渠总,会集公所”。即任于天赐为龙洞渠渠总,其职责是每年九月中旬,渠总召集渠长、斗长开会,商议龙洞渠维修事宜。《李仪祉文集》中记载,直至民国初年,于天赐仍任渠总,统领龙洞渠全渠灌溉事宜,社树人姚秉圭为副渠总。
于荣祖及儿子于天赐父子两代,积德行善美名流传于陕甘宁周边。笔者亲历十几年前收麦天,收割机械当时还未普及,古镇王桥仍有“麦客”人工收割,这些麦客来此地后,先要成群结队去于家大院观看,并默祭感恩,这足以说明当时于氏一族仁义善举之实。
泾阳流传已久的顺口溜说:“东刘西孟社树姚,不及王桥一撮毛。”这是为什么呢?相传历史上甘肃、宁夏的麦客来关中收割麦子,因天降霖雨,麦客无法收麦干活,饥寒交迫于王桥街头,此时,古镇东街于家老爷,撑锅煮食舍饭救命。阴雨过后,受恩的麦客饥民,别人出了高价都不给割麦,非要先为于家收割麦子。就此善行义举流传于世几百年。
明代晚期,于氏家族在村北修建了富丽堂皇的祖先墓园。清朝晚期,朝议大夫于荣祖去世,有名人为其撰铭勒石歌功颂德。后世于氏后裔又在村南自家田地建有偌大的坟墓,坟茔周边花草鲜艳,柏树成荫,砖石雕刻楼台、石人石马众多,民国晚期仅存留的墓室也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运动之期,被当地村民全部挖掘毁迹。
民国晚期,兵荒马乱,于氏因人丁不旺,生意少人打理,致家道衰落。西安、汉中、泾阳、王桥镇及成都、雅安、康定等地生意管理不善,支出巨大,进账很少,难以维持。临土改时,花园荒芜,杂草丛生,正厅前两进大房被分给当地九户贫下中农居住,后又被政府做乡公所、粮站、乡卫生院四十载。历史上于家大院建筑规模宏大,气势雄伟,是当地很有影响的古建筑精品。有专家说,于家大院堪比山西乔家大院。
新中国成立后,于家书院、马房、账房、药房等均被归公,给于家仅留后绣楼及灶房。1966年“社教运动”,绣楼又归生产队,再后被拆除,砖瓦木料生产队分卖给本组社员。于家正院,运动期间因公家镇卫生院占用,幸免损毁而留存。20世纪90年代初,古街因历史,街道逢雨泥泞,周边群众造房地基抬升致使大院渐渐处于低洼处,因而排水不畅。县卫生局、王桥镇政府,向县政府申请将医院迁至镇南107国道边。当时政府因资金紧,医院搬离后,镇政府又将这清代古宅院落卖给本镇王姓村民,后又经转手,此宅又被本村村民留存。
2001年,古宅因排水不畅,每逢雨季,于家大院便形成内涝,变为一片汪洋,大院安全形势严峻,产权人找当地县文物局,要求排水保护,但此宅普查时未列入正式保护范围。
无奈,产权人去西安文物部门求助。2002年12月西安市文物部门文物专家认定,此古宅建筑非常精致,在当地无法保护条件下,决定划入西安小雁塔文管所保护,该单位又与县文物局取得联系,为搬迁顺利得其支持。小雁塔文管所于现场绘图编制勘测时,因个别的群众上访,政府进行处理约十年,古宅因危不待,四壁全部塌毁,残破不堪,仅存靠着几根木柱支撑的几栋大房,终盼来了可搬迁至咸阳市境内的结局。
于家大院这座历史古宅,现已搬迁至三原县北城经开区。幸运的是古宅在三原的主家,将残存的建筑投巨资恢复,终于使具有近三百年历史的清代古宅又恢复其富丽堂皇的风采,传承了一段不灭的辉煌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