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谋杀
这一晚,是赵晓段最痛苦的一晚。
他听闻过苦行僧的故事,会用疲劳、饥饿还有疼痛来抑制自己的欲望,当看淡了七情六欲,人世间便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从此追随自己心中的神。
情,让赵晓段陷入痛苦的泥潭。
五年前,他最爱的爷爷永远地离开了他,父亲母亲经常说,爷爷是天上的星星,是大地的泥土,会时时刻刻注视着他。
后来,弟弟赵晓文被父亲和母亲送走了,去了哪里?不得而知。何时归来?不得而知。
而现在,养育了他十五年的父母,因为那些所谓的官兵的欲望,失去了自由,甚至有可能因此而丧命。
这些人,都是他的至亲。
他也才十五岁而已,他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一切,他只能用怒火来支撑他的灵魂。
其实,他还有最后一抹慰藉,那就是,奚筱。
可是,当奚筱的父亲说出那句“他是妖怪”的时刻,便是他彻底死心的时刻。
他的心在滴血,他甚至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任何人,不希望自己与任何人有过瓜葛。
也许这样,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无牵无挂的人,什么也不会失去。
他摸着那一枚发簪,这是他第一次送给奚筱礼物,但也许,奚筱这辈子也不会收到这份礼物。
他诡异地笑着,并不是他的精神出了问题,而是因为,他找到了那时在食堂想要杀人的状态了。
他能感觉到,每当身体的表面有暗红色的气流流淌,他的心智仿佛被另外一个人占领,那个人,似乎是他人性中至邪的那一面,他的身体中住着两个他,每当他愤怒的时候,至邪的他便将原本的他从他身体控制权的王座踢了下去,用血液祭奠那一份无上的邪念。
他想要杀戮,他想要杀死所有破坏他平静家庭的人,他开始崇尚他人性中至邪一面,他想要所有违背他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白水学院?忘却吧...
恒溪村?忘却吧...
奚筱...?忘却吧...
他披着星与月踏上了前往联都城的路,他也保持着自己仅存的理智,他并不知道,在未来,他会不会为了这个决定而感到悔恨,他还记得赵天方对他说的话,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可能与常人不同,如果知晓了身世,同样不可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他用愤怒鞭策自己,既然最终的归宿只有喧嚣,那么久今早进入凡尘,体验杀戮吧。
......
联都城南大门。
弯月高高地悬挂在夜空,距离天明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守夜的士兵们大都打起了哈欠,他们守城军每晚轮流守夜,守城军的新鲜血液一年又一年地注入,守夜的士兵也换了一批又一批,这么多年间,士兵们除了面对寂静的夜空,还有时而会出现的风霜雨雪,任何有违治安的事情倒是从来也没有发生过。
普通的人,哪个在半夜不是在家里呼呼大睡?第二天还有工作要忙,才没有闲工夫大半夜进出城门,而那些心里有鬼的人,更不会鬼使神差地选择在夜晚离开联都城,只有那些经商的人们,他们运送着一批批的货物,为了赶时间,或许会连夜赶路,出城的时候,也都很懂的准备些钱财或者上好的茶叶,犒劳这些夜不能寐的守城将士们。
士兵也都是明白人,收了东西自然得安安心心放行,几十年间,这种安稳的日子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习惯,守夜已经不再是痛苦,反倒更像是另外一种自由。
这一晚,一个年轻的守城士兵尿急了,他招呼一声:“我说,我去方便一下,你好好看着。”
便听见回声:“你担心个几把,懒牛懒马屎尿多。”
“妈的给劳资闭嘴,看劳资回来收拾你。”
两人口嗨一阵,一旁的其他士兵笑开了花,安静了一夜,终于有人对骂解乏了,这是他们在夜里为数不多但却极其快乐的时间。
尿急的士兵放下了手中的长枪,嘴里哼着小曲儿,朝向城墙的黑暗处走去,城门处灯火通明,橙黄色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他解开裤裆放松起来,长舒一口气,口中的小曲儿不停,却突然听见了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叔叔,我有点怕。”
这个声音把士兵吓了一跳,尿都止住了,但是碍于面子,他没叫出声,免得回去之后被人嘲笑胆小。
他小声地咒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哪儿来的?大半夜跑这儿来干嘛?吓死劳资了你知不知道?”
男孩道:“这里是哪里啊?我迷路了。”
“那边是城门。”他不耐烦,收起了自己的大宝贝,“联都城。”
“联都城啊?”男孩的声音有些天真,可是仅仅一瞬的时间,男孩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诡异起来:“这里不是地狱吗?”
士兵突然意识到不对,正当他准备追问,突然间,一柄长剑从他的身后洞穿了他的胸膛,鲜血飞溅而出,他的声音立刻变得嘶哑而干瘪:“还...还有一个...人...”
剑从他的后背抽出,他还没来的急发出任何痛苦的声音,身体便倾倒在城墙上,脸和头盔与城墙摩擦着,停下之时,他的鼻子停留在他的排泄物处。
男孩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城门下,剩下的几个人开始叨叨。
“他是不是搞那个去了?这么久没回来。”
“他这是没追求,过两天咱哥几个去青楼找些女人。”
“好几天没去了,真想念她们。”
“你他吗想念她们什么?”
“哈哈哈哈哈...”
“我还是去看看,时间太久了,得提醒他注意身体。”
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兄弟真好。
“喂,你人呢?爽的都走不动路了?”
好兄弟担心兄弟的身体,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他的脚忽然绊倒了什么东西,他的嘴上咒骂了一声,刚想要继续前行,突然发现,绊着他的似乎是一条腿。
腿?!
好兄弟愣了愣,他蹲下身体,一股子尿骚味还没散去,他的身体突然向后一弹,尖叫道:“快!快!人死了!快!”
......
天明,在联都城内是看不见朝霞的,清晨的薄雾诗意犹存,微微有些凉,一大早,不论是街道还是小巷,除了几个习惯早起的人,整个联都城都还是空荡荡的。
在一条阴冷的小巷中,一个药店开门了,一大早的生意并不好,所以药店开门比较晚,药店的门口,立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招“采药工人”的字样。
开门的是一个小胖子,他的脸和身体都像圆滚滚的磨盘,和善的笑容永远挂在脸上,也许是因为太胖了,他的眼睛似乎怎么也睁不开,其实只是被肥肉挡住了,但却经常被人误会眼睛小。
“文仕,今天随我去采药,你去准备准备。”
是田掌柜的声音,他如同一个仙人,眉毛与胡须如同早春的柳枝,垂落下来。
“田掌柜,有一个孩子睡在这里。”方文仕停下了手中的活,他还是带着一脸的笑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