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公九年

【經】九年春，齊人殺無知。公及齊大夫盟于蔇。（《評林》眉）邵寶：“盟以謀納糾，内則釋怨親讎，外則輔少伉長，如倫理何？人莫甚於父母之讎，國莫大於少長之序。”夏，公伐齊納子糾。齊小白入于齊。秋七月丁酉，葬齊襄公。八月庚申，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評林》眉）趙匡：“内敗不書，此書者，納讎喪師，以惡内也。”九月，齊人取子糾殺之。（《評林》眉）家鉉翁：“此桓公殺之，而書齊人殺子糾，以路人結之，絶之於天倫，所以天誅斥之也。魯不能納糾，又使受而甘心焉，魯亦有罪矣。”冬，浚洙。（《評林》眉）湛若水：“浚洙，非所當作而作，雖時，非也。”

【傳】九年春，雍廩殺無知。（《分國》尾）人臣苟能死君難，何論其君之有道無道與其臣之大小？吾讀齊傳，得襄公、莊公之諸小臣焉。襄公無道，爲禽獸行，彭生豕立，喪其精魄。以政令無常，稱父遂因無知以作亂，卒見殺。死公難者，有鬬死之徒人費，死於階下之石紛如，有代公死之孟陽，奇矣。莊公通棠姜，見弑于崔杼，死公難者，有州綽等八人。甚而復命之佗父，不脱弁而死；監漁者之申蒯，先宰死，並其宰亦死。兩公無道略相當，諸小臣爲君死難亦同。此雖平日嬖倖使然，然較之居高位，食厚禄，視其君若路人者，反愧之也。或曰：“魯有公父文伯死，其母戒妾曰：‘好内，女死之；好外，士死之。吾惡其以好内聞，二三婦之辱其先祀者，請無瘠色，無出涕。’母之意，恐章文伯之過，於婦人厚，於長者薄，是深於愛子者。襄、莊死，死難者唯諸小臣，適見其多嬖寵，而待大臣不以禮，何取焉？”是非通論也。夫一鳥死，百鳥哀。君臣之義，何論大小？嗚呼！“萬事反覆何所無，豈憶當殿群臣趨”，此杜子美作《杜鵑行》也夫！（《左繡》眉）此下數節敘殺無知及糾、白事，然都不重，只要歸結到鮑叔薦仲，收應前兩“出奔”，完一篇之局。故中間都以徑捷法行之，若分開讀，不見其剪裁矣。一“治”字，映前兩“亂”字，收應簡而足。（《評林》眉）彭士望：“此時當納糾矣，乃渝盟伐齊而納之，何哉？坐令桓公先入耳。”《補注》：“晉叔向論桓公所以得國者，見昭十三年傳。”（林紓尾）紓按：齊國大亂之萌，不始于連、管。襄公取死之道，亦不出於連、管。必以連、管爲莊公收局者，即昌黎所謂引繩而斷、斷必有處者也。此篇敘瓜期不代，則致亂之由也；絀無知僭禮，則孕亂之由也；從妹間公，則助亂之由也；白晝見鬼，則兆亂之由也。遇弑之先，已種種可危。至其殉節者，不過兩三小臣，當軸大臣，匪特無討賊之人，而且無從死之義。不如是寂寞荒涼，亦不見襄公之無道，此亦明白易曉。惟此篇用縮筆，用省筆，節卻無數閑語，人自不覺耳。夫作亂必有擁戴之人，無知是也。顧不詳無知歷史，則敘事近突。故入僖公之母弟夷仲年數語，述其所生，述其怙寵，述其見絀，縮成無知一小傳，夾入行間，此亂人所必資以爲主。更夾入連稱女弟，設間公宫，此又亂人所必資以爲輔。於是圖亂之計已成，亂成又不能無因而發，故突入公子彭生見形一節，初無一字言鬼，從者但曰“公子彭生也”，作驚怪語，而鬼形已見於白晝。此時若説成公亦驚怪，則文勢轉平衍無味。乃見豕而怒，見啼而懼，至於墜車，寫得懼處，較從者爲甚，以公預懷虞心，從者則坦然非有冤對之懼也。曰“誅屨”、曰“伏公”，此均省筆。且敘徒人費死義處，閑閑帶出石之紛如、孟陽二人，不問來歷，即知爲徒人費之黨人。當先入伏公時，已一一部署，大概命石之紛如當階而禦賊，孟陽卧床而僞公耳。省卻無盡張惶，俾讀者一目即了。第倉卒中部署斷不完密，故户下之足，已爲賊覺。中間無盡曲折，本宜用無數筆墨，左氏但作簡語了結。淺人以爲序事筆墨宜詳盡，若果能如是結構，則雖簡亦詳，雖略亦盡。凡彼自爲詳盡，均不能用縮筆與省筆者也。

公及齊大夫盟于蔇，齊無君也。（孫琮旁）總句，承上啓下。

夏，公伐齊，納子糾。桓公自莒先入。（《補義》眉）從魯納糾下，急插“桓公自莒先入”一語，包括交親高、國情事，而管仲射鉤之怨於後寺人披告晉文處補敘。（《評林》眉）王陽明：“齊，讎國也，而爲之納君，即致敗衂，其誰憐之？”（方宗誠眉）桓公未亂先出，亂定先入，故是高子糾一等。

秋，師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公喪戎路，傳乘而歸。秦子、梁子以公旗辟於下道，是以皆止。（《補義》眉）秦子、梁子是漢紀信、明韓成之節，傳特表之。（高嵣眉）後半敘桓公之立，亦分兩截看。前截敘桓公之所以入立，後截敘管仲之所以相桓。於桓公入後，即特起管仲，桓四十餘年霸業，已發軔於此，此左氏大着眼處。（《評林》眉）《經世鈔》：“魯雖爲齊弱，然嘗相戰矣，安得至此，魯真無人哉！”

鮑叔帥師來言曰：“子糾，親也，請君討之。管、召，仇也，請受而甘心焉。”（孫琮旁）欲生得管仲，故托詞以欺魯。乃殺子糾于生竇，召忽死之。管仲請囚，鮑叔受之，及堂阜而稅之。（鍾惺眉）謂四“請”字爽甚，不但從容而已。歸而以告曰：“管夷吾治于高傒，使相可也。”（美中尾）桓殺糾，罪也。然其言曰“請君討之”，則生殺固在魯矣。不能庇而從齊令，魯亦與有責焉。顧亭林曰：“論至於尊周室、存華夏之大功，則子糾與管仲區區一身之名分小矣。雖然，其君臣之分故在也，遂謂之無罪，非也。”（闓生夾）此節乃爲管仲相齊作勢，事前不露一字，至末始點出，故分外有精神。公從之。（文熙眉）穀梁子曰：“十室之邑，可以逃難。百室之邑，可以隱死。以千乘之魯，而不能存子糾，以公爲病矣。”（《測義》夾）愚按：經書齊人取子糾而殺之，而傳稱魯殺子糾，如果魯爲齊殺，仲尼欲爲魯諱，則書齊殺子糾足矣，何必曰取而殺之？蓋《論語》云“桓公殺公子糾”，是已。當以經文爲正。〖編者按：奥田元繼作張天如語。〗（鍾惺眉）大膽識，開漢高、蕭何一派眼孔。（韓范夾）鮑叔此來，意中實有仲耳。倘魯此時留子糾而不殺，執管仲而不予，則叔將何以處此？齊、魯强弱，雖云不敵。然此時齊國未定，觀後之兩敗齊師，魯豈不能得志于齊者乎？奈何其殺者殺而囚者囚也？（孫琮旁）住法簡老。（孫琮總評）從來爲國薦賢，必使賢者畢盡其用，方不虛此一薦。管子誠天下才，然于齊桓則仇也，不置之高位，得毋來讒慝之口？淮陰國士無雙，可以破趙、平齊而蹙項。乃人素易之，僅以爲將，豈能展其籌略哉？故鮑叔一言，決計使相；鄼侯開口，便及築壇。具眼卓識，不特感知己者刻骨銘心，直使千古英雄，有搔首問天之想。（魏禧尾）魏禧曰：“管仲、召忽之事，余嘗疑焉。作詠史詩附録以質。詩曰：‘奔魯或奔莒，分已定君臣。猶天不可逃，庶兄何足論？虞人死皮冠，嬖童死敗軍。自經莫之知，語疑非聖人。’按：程子謂：‘小白，糾之庶兄，故管仲相桓爲徙義。’”彭家屏曰：“晏子有言，君爲社稷死則死，爲社稷亡則亡。子糾既未爲君，無社稷之寄，又非世子，無次立之義。管仲受命齊主，以爲糾傅，初未嘗委質以爲其臣，而有君臣之分也。君臣之分未定，若遽爲死，則晰義不精，又荀息之弗若矣，此聖人所以不責仲以死也。唐王、魏傅太子建成，太宗殺建成而王、魏不死，且事太宗。後儒譏其事仇，幾至聚訟。尹氏起莘辨之最爲精當，謂：‘王、魏奉高祖之命輔太子，則高祖其君也，太子其長也，食高祖之禄，非食太子之禄也。萬一高祖遷王、魏爲秦府官屬，其可違命而盡節太子乎？萬一太子得罪高祖而被誅，其可讎視高祖乎？是王、魏之於建成，義可不死。義可不死，即可以臣太宗矣。’況子糾乃齊之諸公子，非建成已立爲儲君者比，而顧以死事責仲乎？大抵爲諸王之傅，及爲之官屬者，與人臣使君不同。即以漢初論之，申公事楚王戊，而戊以叛死，亦可責申公不死節乎？枚乘事吴王濞，而濞以反誅，乘轉臣漢，亦可责枚乘爲事仇乎？如此類者，不一而足，相比互觀，其義至明。魏氏顧疑聖人之言，抑獨何哉？程子謂：‘桓公兄也，子糾弟也。’以管仲相桓公爲徙義，故聖人不責其死，而稱其功。毛氏奇齡駁之，謂子糾爲兄，桓公爲弟，引據極其確核。然糾無論爲弟爲兄，管仲特爲之傅，非爲之臣。所謂傅者，傳之德義，有師道焉，原無必死之義也。仲惟可以不死，故夫子許其功。若應死而不死，則大節已虧，大本已蹶，雖有相桓之功，聖人烏得而許之？是‘如其仁如其仁’之言，幾爲口過矣。《春秋》於召忽之死不書，不與其死也。召忽之死不足與，則管仲之不死不必非矣。論管仲者，必深求聖人之意，未可爲孟浪之説也。”（《分國》尾）鮑叔請管仲，似也。然當時魯施伯言之曰：“此非欲戮之，欲用其政也。殺而授之以尸。”桓公亦言之曰：“施伯，魯之謀臣，知吾將用之，必不予矣。”魯莊憒憒，奈何曰：“天生仲才，必有以用之。”況魯莊非用仲之人乎！秦、梁二人，能開丑父之先，踵孟陽之後。（《賞音》尾）管仲佐桓以霸，其才似過於鮑叔，吾以爲器度識量總在鮑叔範圍之内。先出奔莒，則易爲復國之地，管、召不及計也。乾時之戰，桓公甫入得國，而足以大勝魯師。一勝之後，乘勝疾驅，殺子糾，請管、召，脅魯以必從之勢，一舉而事定矣。既得賢相，不賴寵，不攬權，人任其勞，而己安其逸，器度識量固莫逮也。其才抑豈管仲下耶？子糾、小白《傳》俱稱公子，杜《注》謂：“子糾爲小白庶兄。”《公羊》亦謂：“子糾貴，宜爲君。”而胡《傳》、程子俱主桓兄、糾弟，以史稱周公誅管蔡以安周、齊桓殺其弟以反國也。（《左繡》眉）後來急智，可見皆前人所有，數語不過爲敗績作注耳。看其簡處，只四語而賓主輕重分因，又藴藉，又斬截，左氏最是簡雋處，後賢不及。後世薦賢者，連篇累牘。用賢者，猶豫狐疑，何處覓此等真率風味來？仲之才，叔之薦，桓之任，都不必言。吾獨異高氏世爲上卿，而恬然安之，毫無妬心四十餘年也。嗚呼！後世復得此人乎！執鞭欣慕矣。（《左傳翼》尾）盟蔇原欲納糾，至桓公先入，而糾不得納矣。不能納，豈竟不能免死乎？齊師壓境而子糾殺，管、召獻，一何懦也。齊請管仲，亦是險着。設魯人知計聽施伯之言，將如之何？篇中敘糾、白争國事略，而獨詳于鮑叔諫仲，以齊桓伯業成于管仲也，作者蓋欣然神往矣。（《補義》眉）三字可當一篇得賢臣頌。（文淵尾）此篇自首至立無知，敘襄公之被弑。自“初公孫無知虐於雍廩”至末，敘桓公之入國。自“初襄公立”至“公子糾來奔”一段，束上起下，爲前後樞紐。望溪所録，但至“立無知”而止，蓋意在論敘次之簡妙，故未及篇法耳。期戍公問不至，請代不許，是襄公被弑之由。而無常又公問不至、請代不許之由也，故以鮑叔牙之言束上半篇。雙提二公子之出奔，而桓公入國但以一語括之者，因詳敘子糾也。原敘桓公入國，而子糾獨詳者，不詳敘子糾，則無由敘管仲之不死也。既詳子糾之納，則桓公入國宜簡。詳子糾之殺，則齊殺無知宜簡。（高嵣尾）齊襄淫兇不道，通其妹而殺魯桓。莊公立後，復屢行宣淫，初會于禚，次享于祝丘，又次如齊師，又會于防，會于穀，八年而五相求。《敝笱》、《載驅》録于齊風，天下之大惡，覆載之不容也。而又外作禽荒，狎比小人，使徒人費、石之紛如、孟陽等日居左右，究至禍發蕭牆，隕滅其身，此禍淫之報，豈特無知亂嫡、積漸於僖公之時哉？連書小臣徒人費等死君受命，見舉朝不與也。或曰：“徒人費等鞭背而鬬死，可謂忠矣。先入伏公，居床代死，可謂智矣。而《春秋》不書，何也？”汪德輔曰：“徒人費、石之紛如、孟陽死於襄公之弑，賈舉、州綽、邴師、公孫敖、封具、鐸父、襄伊、僂堙、祝佗父、申蒯死于莊公之弑，皆不得以死節書，蓋近暱嬖幸之臣，從君于昏而任其禍，未可以死節許之。”程子曰：“桓公、子糾，襄公之二子也。桓公兄而子糾弟，襄公死，則桓公當立。《春秋》書桓公，則曰‘齊小白’，言當有齊國也。於子糾則止曰‘糾’，不言齊，以不當有齊也。不言子，非君之嗣子也。《公》、《穀》並《注》，四家皆書‘納糾’，《左傳》獨言‘子糾’，誤也。”朱子曰：“程子以薄昭之言，證桓公之爲兄，則荀卿嘗謂桓公殺兄以争國，而其言固在薄昭之前矣，蓋未可以此而證其必然。但以公、穀《春秋》所書之文爲據，而參以夫子答子路、子貢之言斷之，可也。蓋聖人之于人，不以罪掩其功，亦不以功掩其罪。今于管仲，但稱其功，不言其罪，則可見不死之無害於義，而桓公、子糾之長少，亦從以明矣。”又曰：“仲之所以不死者，正以小白兄而子糾弟耳。若使糾兄而當立，則齊國之士，君臣之義，無所逃矣。”子糾死于生竇，魯從齊令，魯人殺之也。其曰“齊人取子糾殺之”，所以病魯，亦所以罪齊也。胡《傳》曰：“取者，不義之詞。前書‘納糾’，不稱‘子’者，明不當立也。此書殺糾，復稱‘子’者，明不當殺也。或奪或予，于義各安，《春秋》精義也。仁人之于兄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已。糾雖争立，越在他國，置而勿問可也。必請于魯殺之然後快於心，其不仁亦甚矣。”季彭山曰：“子糾之難，召忽死之，而《春秋》不書者，蓋糾弟也，桓公兄也。召公輔糾，所事已不正矣。孔子比之匹夫匹婦自經於溝瀆而不知也，可以爲萬世之公案矣。”此篇分三段看，前段敘襄公之弑，後段敘桓公之立，中一小段，前結襄公之案，後起桓公之事，爲一篇樞紐。前半“謀作亂”、“因以作亂”、“使間公”，敘三層亂源，有條有理。後卻敘入彭生一段，見襄公之死，雖人事，亦天道也。忽插“使間公”句，不解所謂，直到遇賊於門，乃知姑棼之游，正稱妹伺其間以約賊也。伏公而出鬬，不知如何伏法，直至殺孟陽於床，見公足於户下，乃知費之先入，伏公户下，而使孟陽之代公也。“亂將作”、“亂作”，見子糾、小白見幾有遲速之不同。“伐齊納糾”、“自莒先入”，見子糾、小白入國有主客之不同。“乘傳而歸”，寫魯敗狀極其倉皇。帥師來言，寫齊勝勢極其整暇。召忽並請，意在管仲，正是齊人愚魯之詞。管仲已得，不論召忽，益見魯人中齊之計。殺子糾于生竇，罪齊人，亦所以罪魯君。稅管子於堂阜，美叔牙，亦所以美齊桓。此爲齊國患難啓霸之文，以前半托起後半，齊桓、管仲至此出頭矣。作法之妙，各批盡之。（《評林》眉）沈雲將：“《史記·屈原傳》‘楚願得張儀而甘心焉’，亦用此句法。”王維楨：“仲之請囚，蓋鮑叔平時交仲，知鮑在齊，必不殺己也。”《經世鈔》：“薦人作相，如此輕易説出，輕易舉行，是君是臣，相見當年。”按：桓公自莒反於齊，使鮑叔牙爲宰，始末詳於《管子·小匡篇》。（武億尾）此文分兩段，前段敘襄公之弑，後段敘桓公之立，用句用字，筆筆精工。（王系尾）《國語》及《管子·小匡篇》皆載鮑叔先薦仲於桓，桓公許之，然後請于魯。此則鮑叔乘乾時之勝，先脅得仲，然後薦于桓，尤見愛惜賢才唯恐或失之熱心。所可異者，鮑叔知仲之深如此，而委身事主，各有所擇，當時情事，竟不知何如也。此篇應結前文，自成結構。如林麓之布地，如雲霞之在天，人無不見其勝，而莫能言其所以勝。（方宗誠眉）管仲之才大於鮑叔，鮑叔之識高於管仲。鮑叔能薦才，桓公能納言用才，左氏記此于桓公初立之時，是伏後來桓公創霸之根本也。《左傳》原是通部爲一篇整文字，不止一篇之中有起伏照應。（《學餘》眉）齊、魯之戰，不足言也。鮑叔之薦賢，管仲之忍辱以利天下，則春秋之所以猶有春秋也，吾哀齊之無兄弟，而幸管、鮑之有朋友焉。（《菁華》尾）桓之與糾，既屬兄弟之親，糾已敗逃，留之亦不足爲患，必欲迫之死地，忍亦甚矣。魯以一國之君，不能庇一亡公子，能無愧死？意在管仲，偏以召忽爲言，恐人窺其心也。召忽不背故主，甘心一死，其忠盛矣。暴其事，亦足以爲反顔事仇者愧。“自經溝瀆”一語，自是指庸庸無所表見者而言，非指忽也。後人乃疑聖人重功名而輕氣節，斯不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