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修行的艺术
初晨。
云山,澄水。
“一花一叶,大千世界。”
僧人合目轻轻略袖,拂过丛丛簇簇。一旁的汉子兀自抿了口酒,醺醺摇头嘲道:“九问,你一望名僧人倒像个穷酸书生,无趣,无趣!哈哈哈哈……”说罢,又仰首吞入一口醇酒。
僧人晒笑道:“千兄,小僧虽然目盲,但心可不盲。这世界,非道而工,也非工而道。名利终究只是一场奔波罢了,又何必挖苦我什么望名之称?”
汉子一扯九问,眼勾勾盯着他,喷出一口酒气:“许名利以奔波,而不是许奔波以名利?”
九问的笑一直挂在面庞:“千兄此番言语,大师也鲜有顿悟。”
汉子一笑而自歌道:“清清兮无疆,吾有所爱隔山海。长长兮无垠,吾有所爱倾世怀。殇殇兮无止,吾有所爱不吾爱……”
二人话止,自走自行。
日中。
森蕴,气泽。
汉子酒尽,取叶之露,花之蕊,无花果自酿。僧奇道:“千兄之酒竟非酒也?千兄何故终日话语疯癫似醉酒之人?”
汉子奇道:“我制酒时又不曾外说,又不是你这叨叨妇人,你又怎知?”
僧笑,汉子亦笑。许久,絮起而沾飞,抚身过,不留迹。汉子大悟惊叫:“高僧!原来如此?”
“缘来如此。”僧笑。
“果是如此?”
“果实如此。”
“竟是如此?”
“境实如此。”
“世皆如此?”
“非哉。”
“何故?”
“你我非在世俗,不在三界。”
“原来如此?”
“缘来如此。”
……
……
天阴,雨落。
僧人脱袍,折长枝穿铜环以为伞。汉子高叫:“僧皆如此?世人皆如此?即有遮雨处,何不福及我一俗人,倒也算是普渡众生啊!”
僧笑,问:“千兄谈何普渡众生?你我众生邪?非众生邪?众之生抑或生之众乎?你所曰渡,非渡。福及,非福。世皆有雨,人皆无伞。有人如小僧,失衣以得伞。有人为凡俗,迎雨不求伞。余众似千兄,不思何得伞,只思他人渡。怎知此番,皆是凡尘一过客,伞于自身求清欢,不消他人渡。”
汉子听不得僧人这番“长篇大论”,不耐笑道:“无趣无趣,我又怎不知?但我不求他人渡,只求伞渡。”言毕仰天大笑,再看,也不见得风雨皆为风雨。
僧人默然,又蓦然。暗地自嘲道:“原来是我好为人师了,哈,惭愧,惭愧。”
暮落,辰升。
无人可视的漆黑中,僧人和汉子仍在行走于自己的路上。倒也不知晓谁顿悟,或谁得道。
呵,又何必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