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7章 胡家庄(上)
夕阳照不到的地方,乌鸦叫得格外沙哑且凄凉。
三个胡人的尸体躺在离易水居西北方向三里远的林间地上,旁边停着两辆推车,两个身穿布衣的男人,竭尽全力地挖着坑,他们挖的坑已经有一人高的深度了。
“够深了吧,这天可是快要黑了!”其中一个男人停下来,伸了伸腰问道。
另一个男人也停下来,直起身左右看了看,然后又多挖了两下。
“嗯,差不多了,把他们推下来吧!办完事快走人。”
“要我说就直接扔到洛水喂鱼得了,胡人嘛!”
“那怎么能行?人家可是给了钱的,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再说交代咱办事的可是墨家的人!”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向坑外爬,刚爬上来,就看见一个身穿胡服的男子蹲在那三个尸体旁,面色凝重。男子见他二人从坑里爬上来,于是站起身,一把抓住一个人的脖子,那手臂比常人的大腿还要粗,像铁一般硬。他身材高大,比那两个干活的男人要高出一头,巨大的压迫感令人心生畏惧。
“这三个胡人是怎么死的?”
被他抓住脖子的男人的脸憋得通红,赶忙说道:“是,被一个人……杀死的!”
“被谁?”
“我……也不认识!”
男子伸手抓住另一个人的脖子,那个人早已吓得四肢发软,差一点魂飞魄散,急忙求饶道:“饶命啊!小人确实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只知道那个男子的脸上有一道伤疤!受伤后被墨家的人带走了!”
“带去哪里?”
“安定县,胡……胡家庄!”
洛水与淇水交汇处北行三十里便是安定县,安定县往东三十里是两界山,胡家庄就建在这两界山中间的凹谷中,南边入谷口处有一座约两丈多高的巨大木门,巨门上可设弓弩器械及瞭望塔,依山而建,可谓易守难攻。谷内住着百余户人家,为汉末避乱而至此,以胡姓为主。
胡庶等一行人坐车行至胡家庄,庄上的岗哨处戒备森严,人人面色凝重,如临大敌。突然一个人影跑过来,对着胡庶就是一拳,脚下一绊,胡庶上下受力,摔倒在地。
“哪个混蛋敢在胡家庄打俺?”
胡庶抬眼看看来人,站起身怒目而视,那人低着头慢慢走过来,突然两个人相拥大笑。
“原来是胡宗你小子!”
“三哥,假如胡家庄大难临头,你怕吗?”
“怕什么?咱们兄弟能在一起同生共死,怕什么?”
“对!一起同生共死!”
胡家庄庄主听说胡庶带着墨家的人回来了,亲自带领胡氏一族长老相迎。庄主手持拐杖,见到墨玄后作了个揖。
“墨家尊上,老夫乃本庄的庄主胡伯。”
墨玄还礼作揖并躬身道:“庄主有礼了,在下墨家弟子墨玄,听闻庄上有难,特来相助。”
“有墨家相助,这一次胡家庄也许可以渡过此劫!车上那人是?”
胡庶答道:“啊,这是俺们在路上救的人,不知道叫什么!墨玄先生说不能见死不救,所以就把他带回庄上了!”
胡伯皱起眉头,沉思片刻道:“既是墨家尊上所救之人,且将他放置于后院一间空屋里吧!眼下非常之时期,务必将他所在的房屋的门锁好,由胡庶负责看守。墨家尊上以为如何?”
“一切听庄主安排。”
“胡妹擅自离家,把她也关起来严加看管!胡庶你和胡文两个人去办吧!”胡伯转而笑对墨玄道:“墨家尊上请随老夫来!”
胡庶、胡文两个人个人对视一下,不敢说话,唯有领命。胡庶扛起司马瑾如同扛起一只布袋,在胡文的陪同下去往后院。胡伯则引墨玄等人至庄上的厅堂上,胡伯与墨玄坐在厅堂的上位,朝南而坐,厅堂上除了胡伯、墨玄,就只有几名胡氏嫡系宗亲。
胡伯话入正题:“我胡氏一族原居住在西凉安定郡,因汉末天下大乱,遂率胡氏宗亲来此避乱,将三川县改名为安定县,并建了这胡家庄。天下未定之时,周边匪患连连,虽有盗匪,却也没有人敢来进犯,然而近几年,出现了一拨人,自称为五斗米教,势力不断发展壮大,其众多是流民,已有近万人之多,那日,五斗米教的人在安定县城内与老夫的儿子因为几句话相争斗,不肖子失手打死一人,后来才知道,那个被打死的人是他们首领的儿子,五斗米教于是责令老夫交出人来,还要庄上所有钱粮,否则就要灭了我胡家庄!老夫万般无奈,只好请墨家前来相助!”
“本来就是他们有错在先,他们还……!”胡宗突然插嘴,愤愤不平。
“孽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庄主胡伯面露厉色,胡宗还想说话,却被一旁的人拉住了,胡宗心中有气难平,但还是不得不紧闭上嘴,不再说话。
墨玄对于胡宗的话并不在意,点头道:“五斗米教始于汉末巴蜀,盛于汉中,张鲁降曹后,五斗米教转至洛阳,再未有所闻。不知道他的首领叫什么?”
“这五斗米教人数众多,首领名叫张允,他手下有一人名叫宗烨,是张允的结拜兄弟,这宗烨擅使一支长枪,骁勇善战,无人能敌!仅靠庄上这些人,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庄主放心,来之前我已通知其他墨家弟子,预计明日便可赶来。”
“明日?恐怕今晚他们就会杀来!也许老夫老了,越老越是怕了,倘若对方今夜来袭,敢问墨家尊上如何是好?”
墨玄想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块叠好的布,捧在手上答奉送给胡伯道:“先将此布悬挂于谷口的高门上,今夜或可免一战。”
“这是何物?”
“此布上书有‘墨’字,代表墨家,若对方认得此物,知道墨家插手了此事,就一定会有所顾忌,或可保今夜的平安!”
“好好好,快,胡勇,听墨家尊上的话,快将此布悬挂在那谷口高门之上!快!”
叫胡勇的男子双手接过写有“墨”字的布,领命急去。
墨玄起身道:“天快黑了,虽如此,还请庄主叫来庄上所有成年男丁,让我调配,以防未然!”
“墨家尊上所求,庄上定会听命招办!若能保全胡家庄,老夫愿意奉上黄金万两。胡睿,速速召集庄上所有壮年男丁到峡口木门,听墨家尊上调遣!”
墨玄与胡睿走后,胡伯叫住了刚想走的胡宗。
“胡宗,你不用去。”
“为什么我不用去?那我去哪?”胡宗有些诧异。
“你去找胡英、胡杰,如果形式不妙,他们会带你离开胡家庄!”
“离开胡家庄?我为什么要离开胡家庄?”
“你真的以为仅凭一个墨家的人就能帮我们守住胡家庄?”
“父亲,你的意思是……那为什么不让大家都逃走呢?”
“逃走?留在胡家庄还可以抵抗一时,但是如果大家四散而逃,那就是任人宰割!”
“你让胡家庄数百人去送死,就是为了让我和胡庶两个人逃命?”
“不是两个,只有你一个人!”
“一个人?那胡庶呢?”
这时候,胡文、胡英与胡杰三个人走进门。
胡文道:“庄主,事情办好了,已经按照您的命令将他们三个人关在了后院的柴房里。”
胡伯点点头。
胡宗问道:“三个人?胡庶呢?你们把胡庶也关起来了?为什么?”
胡伯冷冷说道:“如果最后一定要我失去一个儿子去顶罪,才能化解这场干戈,我不希望失去你!”
胡宗瞪大了眼睛,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可,胡庶他是我的哥哥啊!他也是你的儿子啊!我不走!用胡家庄几百人的性命换我一个人的苟且偷生,我不愿意!何况你竟然还要拿三哥的命去顶罪……”
“他是庶子!!”胡伯大吼道,其声如洪钟,震慑心魄。
胡伯平复一下情绪接着说道:“你的两个兄长死得早,你是我唯一的嫡子!记住,胡家庄几百人都可以死,只有你不能死!你必须要活下去!你在,胡氏一族就在!懂吗?”
“那父亲你为什么不走?”
“你忘了吗?身为胡家庄的庄主,要永远跟这个庄子,跟族人们同生共死!”
“您让我继承庄主之位,还要让我逃走?”
“你现在还不是庄上的庄主!你只是这个庄上的一个孩子,你的父亲只是想让你活下去而已啊!”
听完父亲朴素而又真挚的话语,胡宗心中凌乱而又纠结,每当面对父亲威严的表情,自己就会变得怯懦,这已经成了习惯,即使内心不断挣扎,却不得不依命行事。
“胡英、胡杰,带他走吧!”
胡宗临走时回头最后看了父亲胡伯一眼,在那张威严而又苍老的脸上,第一次看到了泪花。
胡庶与司马瑾被关在后院的一间破旧的柴房内。
胡妹偷跑到柴房,小声喊着胡庶。
“胡妹?你怎么跑来了?”
“他们为什么把你跟他关在一起?”
“不是关在一起,是要我看着这个人!”
“哼,算了吧!明明就是关在一起!只有你自己傻傻的不知道!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胡妹拿出一把钥匙在手里晃了晃。
“我放你出来怎么样?”
“不行!你会挨骂的,甚至可能会挨打。”
“我不怕!哥哥,我想离开胡家庄……”
“为啥?”胡庶对妹妹的话显得十分惊讶。
“你没发现这次你惹祸以后,庄上的人对我们更加讨厌了吗?”
“怎么能说俺惹得祸?明明是那帮混蛋先动的手,要说惹祸,那胡宗不也惹祸了吗?”
“我们和胡宗哥哥不一样,大家都不怎么喜欢我们,因为我们是庶出!”
“庶出怎么了?庄上谁敢欺负你?谁欺负你俺就揍他!”
“如果欺负我们的人是庄主呢?”
胡庶还想发牢骚,但听到庄主,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胡庶走到司马瑾身边,看他还是昏迷不醒,急道:“这人咋这么不经打,脑袋挨了两下,到现在还不醒?”
“哎呀,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皮糙肉厚天天挨揍啊!墨玄先生不是给你一个药丸,让你在酉时给他服下去吗?也不知到没到酉时。”
“对对对!你不说俺都差点忘了!快把那碗水拿来!”
胡妹递给胡庶一碗水,胡庶从怀中掏出一丸药,给司马瑾服了下去。
“他的脸上有一道疤,好吓人,哥哥你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胡庶想了半天,说道:“俺哪里知道?不过单看他的胆量,他将来可能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黑夜,月明星稀。两界山峡口外,数千人黑带束发,脚穿麻鞋,手持各种刀枪剑戟不一,虎视眈眈地望着谷口处那座巨大的木门,只待一声令下,众人就会拼死厮杀。
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男人骑在马上远远望着巨门上映在火光下的那个“墨”字旗,青色在五行中象征木,木代表生机,生机则代表长寿,也正是道家所追求的。
突然漆黑的夜空被数支火箭照亮,那些箭的箭头被浸了油的油布包裹并点燃,像数支火蛇划破夜空,最后落在了地面上几堆柴草上,那些火堆被点燃后就像一盏盏巨大的油灯,照亮了大地。
本来计划在夜晚攻打胡家庄的五斗米教现在暴露在火光中,计划中的黑夜变得没有意义。首领张允内心虽然吃惊这一切,但表面上还是镇定自若。有人请求此时攻城,有人请求暂时后退,张允沉思良久,始终没有决定。
此时远处巨门打开,两个人骑着马飞奔而来。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墨玄,另一个是胡文。
二人飞奔至敌人数米远初勒住马头,墨玄见其中有一人头戴青冠,身穿青色道袍,猜到其为首领,于是马上拱手道:“在下墨家弟子墨玄,想与贵教尊上商议一件要事!”
身穿青色道袍者应道:“我乃五斗米教的灵宝天师张允,五斗米教是替天讨伐胡家庄,难道墨家要插手这件事吗?”
张允抛出“替天讨伐”,以正此次攻伐的名义,让墨玄无可游说。
墨玄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修道则修心,修心则修道也,道不可见,因生而明之;生不可常,用道以守之,若生亡则道废,道废则生亡,生道合一,方能羽化为仙!”
“你既知晓本教所承之天意,你所代表的墨家该不会想与天道为敌吧?”
“墨家不愿与任何教派为敌,何况天道?贵教之言,玄之又玄,妙不可言,相比较而言,墨家的兼爱、非攻就简单多了,贵教求道,在求生,生亡则道废,又与墨家非攻的意思相像,若战祸一起,则生灵涂炭,这岂不是违背贵教的道义吗?所以墨玄请求天师罢兵止戈!”
张允明白了墨玄的意思,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招数,这是巧说。
“以我之矛,攻我之盾,墨家弟子什么时候也成了说客?”
“墨家弟子从来都是说客,墨家弟子不惧怕战争和死亡,同时墨家弟子也愿意为平息干戈而游说。”墨玄显得十分坦诚。
“墨家除了兼爱、非攻还有一条墨家法令天下闻名,那就是杀人者死!我说的没错吧?那庄上之人杀死了我的儿子,难道墨家要偏袒他们故意与我为敌吗?”
“个人的恩怨仇恨,墨家并不会插手,但是墨家不愿意坐视数百个无辜之人牵连而死。”
“这么说,墨家无论如何都要插手这件事了?”
“如果贵教只是为了一个人的恩怨而牵连数百人的性命,那墨家弟子绝不会袖手旁观。”
“墨家弟子有多少人?”
“天下间有仁爱的地方就有墨家的弟子。凡事要三思而行,鲁莽只会铸成大错!”
张允并非毫无见识之人,他手下虽然号称万人,却多是老幼妇孺,真正能打仗的不过千余人,他也深知墨家的实力,凭借险要的地势,只需要几百名墨家弟子就能够抵挡自己手下这几千名杂兵。无知与鲁莽不仅会让自己输掉这场战斗,还可能会让自己的实力彻底消失,今夜战败,明日附近的盗匪,定会不约而同一起来攻打自己,吞没自己的势力,这才是张允最担心的事情。
张允身旁一名身穿银甲的年轻将军,手持一杆银枪,骑着白马出列说道:“说是墨家,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墨家,战与不战又岂能凭借三寸之舌来决定?”
墨玄见来人威风凛凛,气度不凡,于是问道:“这位是?”
“我乃宗烨,我也曾听说过墨家的威名,据说墨家有一位用剑的高手名叫墨祁,剑术天下无双,可见墨家并非只会说,在剑术上也是不凡,你若真是墨家弟子,敢与我比试一下吗?”
“所谓比试,仍然是要做好杀人或者被杀的准备吧!”
“你说的没有错,那么你会更惧怕失败,还是会更惧怕死亡呢?杀掉我,你才能阻止这场战斗。”
“只杀一个人就能阻止一场杀戮,拯救成百上千人的性命,听起来似乎不错。”
“你若是被我杀死又如何?”
“墨家不再插手此事!”墨玄自信满满地说道。
“看起来你跟我一样啊!都不觉得自己会输啊!”
两个人约定好准备一战,这一战关乎上百甚至上千人的生死。
宗烨骑在马上单手执枪,腋下夹住枪柄,双脚拍打马身,骑马冲向墨玄。墨玄屏息凝神,以静制动,他在等宗烨举枪。在二人相距两个马身的时候,宗烨突然用双手抓住长枪准备刺向墨玄,这一枪是直奔墨玄的胸口而来,杀气腾腾,有巨大的压迫感。
骑马交战,很难做到灵活躲闪,墨玄不仅要直面这股压迫感,还要用剑来挡开宗烨刺过来的这一枪,而且必须抓住宗烨出手的那一个瞬间,马飞奔的速度以及宗烨出手的枪速,都必须看得十分准确,墨玄只有一次机会,稍有偏差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宗烨用尽全力的一枪,枪速快得惊人,宗烨自信没有人能挡住这一枪,就在枪尖快要刺中墨玄时,墨玄身体微倾并同时用剑砍中了宗烨的枪身,枪尖受力而偏斜,擦着墨玄的耳朵划过,墨玄成功地挡下了这一枪。
众人都以为宗烨这一击一定会刺中墨玄,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宗烨的这一枪竟然刺空了,就连宗烨心中也是大吃一惊,宗烨勒住还在飞奔的马匹,调整马头。
“是运气吗?那个男人真的能够看清我的枪?”宗烨心中疑惑不已,他不相信墨玄的剑术如此高超。
“如果是运气,那他不可能躲过第二枪,是不是运气,再来一次就知道了!”宗烨心中想着,再一次拍马冲向墨玄。对墨玄来说,对手的这一招没有变化,但他知道这一次更加凶险。
宗烨的枪再一次踏着马蹄声而来,面对墨玄如银蛇般刺出,墨玄再一次用剑挡下了这一击,这一次宗烨墨玄是真的剑术高超,宗烨突然全身热血沸腾,就在两匹马将要错过的时候,抡起长枪横扫向墨玄,长枪的长度在骑马作战中发挥了巨大的威力,面对横扫,骑在马上的墨玄无法用剑格挡,因为只握着剑柄是无法挡住猛烈的长枪的,情急之中,墨玄只能用双臂去护住身体和头部,最终被宗烨的长枪扫落马下。
跌落马下的墨玄很快站起身,手臂虽然疼痛,但是还可以握住剑。
宗烨看到墨玄站在大地上,依然摆出迎战的姿势,不禁十分高兴,虽然是对手,但是通过刚刚那两次交手,他很敬佩墨玄。
宗烨也下马而站,面对墨玄,宗烨说道:“真了不起!在那种情形下,两次挡住了我的长枪,真是了不起!也许你觉得骑在马上,长剑对长枪毫无优势,我想告诉你,即使我们都站在地上,你的剑也赢不了我!”
“看起来你跟我一样啊!都不觉得自己会输啊!”
宗烨楞了一下然后笑了,因为这句话是自己刚刚对墨玄说过的。
“我知道你是世间少有的高手,但是你的剑太重了!因为你的身上背负着成百上千人的性命,这么重的剑你觉得你能赢吗?而我不同,我的心中了无牵挂!”
“正因为我身上背负着成百上千人的性命,所以我一定会赢!”
宗烨没有明白他的话,以为墨玄只是在激励自己,他知道经过刚才一击,墨玄身上一定有伤,自己是占了上风。
“你是一个真正的强者,杀死你以后,不要怨恨我啊!”
宗烨说完,双手握住长枪再一次攻向墨玄,没有了马的加速度,宗烨刺出来的长枪相对变慢了,墨玄只需腰身用力,便从容躲过,宗烨气势如虹,不断地刺向墨玄,墨玄一边躲闪一边向后退去,二人不知不觉远离了火光的照耀,此时的宗烨只能看到墨玄身体的轮廓,而看不清墨玄的脸,宗烨察觉到了危险,但是宗烨不能停止进攻,就在宗烨一击未中之后,墨玄顺着枪身从黑暗中一剑刺向宗烨,等宗烨发现这一剑时,已经无法回枪来挡,他只能后跃一步,但是墨玄的剑远比他后退的速度要快,所以宗烨在后跃的同时还需要扭动身体,来躲避这一剑。宗烨躲过了致命一击,但是肩膀还是被刺中了。
双方的优劣态势瞬间转变,宗烨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面对眼前刺中自己的墨玄,宗烨已无法冷静,就在墨玄抽回长剑的一刹那,愤怒使宗烨用尽全力一枪刺向墨玄,这一枪速度极快,距离极短,宗烨相信自己用尽全力的这一击,定能杀死墨玄。
墨玄没有侧身后退,而是收起小腹,轻飘飘地一跳,使身体弯成弓形,同时一剑斩向宗烨的头颅。
宗烨停住了手中的枪,墨玄的这一躲,让他自叹弗如;墨玄的这一剑,令他心生恐惧。
剑在宗烨的耳边停了下来,二人对峙了一下,然后墨玄率先收回了长剑。
宗烨输了。
虽然看似只是墨玄抓住时机的反败为胜,但是宗烨知道自己与墨玄相差的实力,恐怕永远都难以逾越,因为墨玄还留有余地,而自己已经用尽了全力。
“为什么不杀死我?是想要羞辱我吗?”
墨玄笑道:“墨家的兼爱、非攻并不是虚话,能战方能止战。所以我学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人,我与你战斗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杀你,你的勇猛和枪法令我敬佩!倘若你我骑马在白天战斗,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我墨玄自幼便愿结实天下豪杰,今日见你,真豪杰也!我愿意与你结为兄弟,如何?!”
宗烨听罢,愣住了,他没想到墨玄竟然会在赞赏自己,也没想到墨玄竟然要与自己结为兄弟。
“不愧是墨家的人。输了就是输了,我宗烨生平佩服的人不多,你算一个!我愿与你结为兄弟!”
二人说完,相跪叩拜,就地结为了兄弟。这边张允自度强攻难以取胜,况宗烨与墨玄又结为了兄弟,此时再无攻打胡家庄的念头,不如送墨家一个顺水人情,报仇的事以后再说,于是调转马头,带着数千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