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国内环境行为研究
一 国内环境行为研究回顾
我国环境行为研究起步较晚，近年来环境行为逐渐成为多领域学者们关注的重点问题，并积累了丰硕的研究成果。本章以（CNKI）1999～2018年公开发表的304篇环境行为研究相关的论文为样本，运用CiteSpace软件对文献进行关键词知识图谱、时间线视图、时区视图、突现词等分析，纵向回顾环境行为研究20年所经历的四个阶段的历程，横向比较研究热点的迁移，发现环境行为研究前沿在向纵深方向发展，但是也暴露出环境行为研究中存在的难点和瓶颈，并尝试探讨该研究领域未来的发展趋势。
我国环境行为研究深受西方环境行为研究的影响，呈现多学科交叉研究特征，在研究对象上主要呈现两类主体，一类聚焦于组织，如企业或社会组织的环境行为及责任；另一类聚焦于微观个体，为居民、公众的环境行为。本研究界定的环境行为是指个体的环境行为，涉及环境社会学、环境心理学、环境教育学、环境伦理学、环境经济学、公共管理学等多学科。
目前已发表的国内环境行为研究综述类文章包括：孙岩等的《环境行为理论研究评述》（2007）、彭远春的《我国环境行为研究述评》（2011）、崔凤等的《环境行为的社会研究回顾》（2012）、王玲的《国内环境行为研究综述》（2011）及吴桂英的《国内环境行为研究综述》（2014）。五篇文章都采用了定性的研究方法，梳理了2013年以前国内环境行为研究的成果及进展，推进了环境行为的理论、概念、维度。五篇文章各有特色，早期孙岩等由于缺少中国相关文献，因此从西方环境行为理论出发，呈现西方环境行为的发展和演进，为我国环境行为研究奠定了基础。彭远春和崔凤等从环境社会学视角分析梳理了环境行为的概念、维度和研究视角。王玲回顾了我国环境行为研究历程，发现环境社会学视角占据环境行为研究的主流，进一步探讨了环境意识和环境行为的关系。2013年以后，随着环境行为研究不断深入，在理论和实证研究中取得了较多成果和进展，但是目前系统回顾我国环境行为的文献综述较为匮乏，因此有必要结合计量的方法全面梳理环境行为的研究热点和主题，回顾该研究的历史脉络，呈现研究中存在的不足，并展望未来的发展趋势。
本章基于CiteSpace软件对（CNKI）1999～2018年20年的文献进行可视化分析，通过聚类视图、时间线视图、时区视图，突现词等纵向回顾环境行为20年的发展历程，横向比研究热点及前沿，呈现环境行为研究中存在的难点和瓶颈，并探讨未来的发展趋势。
本研究的数据来源于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检索的篇名、主题词包括：“环境行为”“环保行为”“环境保护行为”“绿色消费行为”“环境参与”“环境友好行为”，检索时间区域为1999至2018年20年的期刊文献（不包括硕士、博士学位论文），检索日期为2018年7月1日。本研究中的环境行为是指个体环境行为，为了保证论文检索的相关性和准确性，删除了企业、组织、政府环境行为，剔除了建筑、艺术类环境行为等不相关文献后，最终确定样本量为592篇文章。样本信息包括标题、作者、机构、摘要、关键词。
本研究使用CiteSpace软件进行分析。在CiteSpace界面中，时间区间选择1999～2018年，时间切片为1年，Node Type选择“Keyword”，阈值设置为Top N=50%，也就是每年出现频率最高的50%的术语或者文献，选择最小生成树（MST）算法精简网络进行分析。本研究选取的节点类型分别为“关键词”“机构”“作者”，运用发文趋势图梳理环境行为文献；根据关键词频次和共现知识图谱把握研究热点；采用关键词共词聚类可视化图谱剖析研究主题；依据共现知识图谱呈现重点作者、机构；通过关键词时区视图及抓取突现词语，深入解析该领域发展历程（Chen，2006）。
（一）环境行为研究热点
本研究通过对环境行为领域高频关键词分析发现关键词频次由高到低分别为：环境行为、绿色消费意愿、公众参与、绿色消费行为、影响因素、计划行为理论、环境意识、亲环境行为、环境态度、结构方程模型、大学生等；关键词中心性由高到低分别为：影响因素、环境意识、环境行为、计划行为理论等（见表3-1）。这四个关键词不仅具有较高的频次而且具有较高的中心性。为了更好地呈现环境行为研究热点之间的关系，下文借助关键词聚类共现图谱清晰展现。
表3-1 CNKI论文中环境行为研究的关键词、频次及中心性
CiteSpace关键词共现知识图谱可以呈现环境行为研究热点之间的关联度。本研究设定阈值为2、2、0.2，也就是满足关键词出现次数大于2，关键词共现次数大于2，关键词间相似系数大于0.2，在调节标签大小后，最后得到110个节点、181条连接线的图谱，如图3-1所示。关键词之间的聚类线代表两个关键词出现在同一篇文献里，连线越粗，共现频次越高。年轮的厚度与关键词词频成正比，节点越大，关键词字体越大，说明该关键词总体频次越高（Chen，2006）。
图3-1 环境行为关键词共现知识图谱
通过对图3-1分析我们可以发现：（1）研究热点主要围绕环境行为、绿色消费意愿、绿色消费行为、公众参与、影响因素、计划行为理论、环境意识等。（2）环境行为出现频次最高、中心性较大，而且与周围关键词连接线较为密集，具有一定延展性。（3）影响因素、绿色消费行为和绿色消费意愿具有较高的中心性，相互连线较粗，与其他研究热点连线密集，这三类研究热点形成了较为封闭的研究体系，具有一定的延续性。（4）计划行为理论与其他关键词（影响因素、公众参与、环境态度、结构方程、亲环境行为、绿色消费行为等）共现关系较强，连线密集，形成了较为开放的研究框架。
（二）环境行为研究主题
关键词共现代表在研究领域中研究主题共同出现在同一篇文献中，而关键词共现的频次越高，表明关键词之间关联度越高，进而聚合为某一研究主题。因此，关键词共词聚类可以作为辨别和区分各类研究主题的方法，本研究在关键词共现分析基础上，进一步通过共词网络的聚类分析、可视化呈现环境行为分支研究主题，如图3-2所示。
图3-2 环境行为关键词共词聚类知识图谱
图3-2呈现了九个聚类标签（研究主题），分别为：绿色消费意愿、亲环境行为、城市居民、环境行为、结构方程模型、公众参与、绿色消费行为、农村居民、地方依附感等。第一个聚类（#0绿色消费意愿）是最大的聚类，涉及16个关键词，主要围绕环境心理学，包括计划行为理论、价值观、消费意识、风险感知、自我效能感、环境关心、环境态度等。第二个聚类（#1亲环境行为）涉及16个关键词，主要围绕行为层面，包括环境行为、环境友好行为、公众参与、生态行为、秸秆回收、垃圾回收、环境保护、环境责任行为、回收行为、循环利用、废弃物回收、绿色消费行为、低碳消费行为、节约行为等多个研究主题。第四、第六、第七个聚类（#3环境行为、#5公众参与和#6绿色消费行为）涉及的关键词与第二个聚类（#1亲环境行为）有着很大重合。以上聚类之间有着很大的重合和相关关系，说明亲环境行为作为研究主题，涉及较多的领域和不同的学科，其不仅包涵了一般意义的环境行为，还包括具体不同类型的环境行为。第三个聚类（#2城市居民）涉及13个关键词，包括城市居民、大学生、农民、公众、旅游者、农村居民、游客、青年群体、自然遗产、城市公共空间等，说明环境行为研究的主体类型较多，不仅包括一般意义的公众及居民，而且涉及不同类型的群体、不同地域的群体。第五个聚类（#4结构方程模型）涉及12个关键词，包括形成机理、驱动因素、二元logist模型、扎根理论、规范激活模型、心理归因、机制研究、探索性因子分析、文化心理因素、情感—心理因素、情景因素、相关因素分析。环境行为研究的方法由单一走向了多元，从简单的相关因素分析到探索性因子分析再到logist具体回归模型、复杂的结构方程和扎根理论。从影响因素研究到形成机理研究再到较为复杂的机制研究，从早期关注情感—心理因素到关注文化心理因素再到对情景和驱动因素的关注。从图3-2中我们发现研究主题相对独立、分散，边缘的主题词熟人社会、地方依恋感作为环境行为研究的拓展，更加关注新时期我国公众环境行为，使环境行为研究在本土化和中国话语体系构建上有了创新性突破。
（三）环境行为研究机构与作者
在CiteSpace界面中，Node Type分别选择“机构”和“作者”，得到29个节点、5条连接线的研究机构图谱和45个节点、10条连接线的作者图谱。节点呈现年轮状，当节点越大，研究机构和作者名字字体越大，表明该机构和作者总体出现频次越高。机构之间和作者之间的连线分别代表机构和作者之间的合作，连线越粗，表明共现频次越高（见图3-3、图3-4）。
图3-3表明，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系发表了较多环境行为的论文，其他各个机构之间的联系较少，说明研究机构之间缺乏一定的合作。图3-4与图3-3分析结论相一致，中国人民大学的洪大用教授在环境行为研究方面具有较高的影响力，发表论文较早，被引用频次较高；其次是王建明、卢春天、郭利京、孙岩、彭远春、刘宇伟等。综上，环境行为研究以独立为主，作者间的合作并不普遍，仅有10个作者之间有合作关系，并形成了两个高产的专业化队伍，分别为：中国人民大学洪大用带领的环境社会学团队，北京林业大学吴建平带领的环境心理学团队。两大团队培育的大量的环境行为人才分散在全国各知名高校，其又将环境行为研究传承。高产作者包括：浙江财经大学王建明、大连理工大学孙岩、西安交通大学卢春天、安徽财经大学郭利京、中南大学彭远春、扬州大学刘宇伟，他们分别从环境心理学、环境社会学、公共管理学等不同视角研究环境行为。
图3-3 环境行为研究机构共现知识图谱
图3-4 环境行为研究者共现知识图谱
（四）国内环境行为内涵
知识图谱方法的优势在于可以描绘知识网络和学科发展及演进，但是不能精准归纳研究热点与主题，也不能无偏差地总结已有文献并提炼研究观点。因此，有必要结合传统的综述方法进行补充。基于上述CiteSpace软件的可视化分析，环境行为研究呈现以下特点：环境行为研究热点较多，关联性较高，但是研究主题相对分散、独立，环境行为属于跨学科研究，研究机构较分散，研究者人数不断增加，但作者间合作较少。由此，笔者对环境行为研究进行以下归纳和分析。
1.环境行为的内涵
从表3-1、图3-1、图3-2中可以发现，环境行为不仅作为研究热点，同样是关键性主题，说明环境行为及其相关研究受到广泛的关注。国内外学者虽然使用不同的词语概括环境行为的内涵，但这些内涵终离不开对行为本身的阐释。环境问题的复杂性和环境行为的多样性，使得环境行为的具体概念很难统一，同时也很难厘清环境行为各种复杂影响因素之间的相关关系（Bamberg，Möser，2007）。国内环境行为研究起步较晚，早期研究主要继承和借鉴国外环境行为研究，延续了环境心理学对环境行为研究的垄断地位，如亲环境行为和负责任的环境行为，都是基于心理学视角界定的环境行为概念。但是随着研究视角拓展，环境行为的内涵也从单一维度走向多维。
我国环境行为的内涵主要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环境行为不仅包括保护行为，也包括破坏行为；狭义的环境行为主要指环境保护行为。我国学者大部分采用狭义的环境行为。孙岩（2006）提出“环境行为采取有助于改善、增进或维持环境品质的行动，在生活中身体力行，达到社会可持续发展的目的”。彭远春（2011）指出“环境行为是指个体在日常生活中主动采取的，有助于环境状况改善与环境质量提升的行为”。也有部分学者立足广义环境行为，王芳（2007）提出“环境行为是作用于环境并对环境造成影响的人类社会行为和各种行为主体之间的互动行为，这种互动包括直接和间接的作用”。崔凤等（2010）更加强调环境行为的社会性，“环境行为应该基于特定环境行为与特定社会因素相关，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下影响社会关系的社会行为”。
中国学者吸纳西方的分类标准，并结合中国本土实际对环境行为进行了修订。孙岩等（2012）将公众的环境行为分为生态管理、消费行为、说服行为和公民行为四个维度。王凤（2008）根据习惯理论将环保行为分为环保习惯行为和公众环保行为。彭远春（2011）认同斯特恩的观点将环境行为分为私域、公域环境行为。
2.环境行为相关理论
从表3-1可知计划行为理论的频次和中心性分别为30次、0.26，在众多关键词中具有较为重要的地位。从图3-1发现，计划行为理论与其他关键词（影响因素、公众参与、环境治理、亲环境行为、消费者行为、环境价值观等）的共现关系较强，连线密集，形成了较为开放的研究框架。
计划行为理论在我国环境行为研究中得到了广泛应用，如于伟通过对山东省内城市公众调查，基于计划行为理论探讨了公众环境行为的形成机理（于伟，2010）。规范激活理论，王丽丽等基于计划行为和规范激活理论构建了城市公众参与环境治理行为影响因素的理论模型，并进行了实证分析（王丽丽、张晓杰，2017）。价值-信念-规范理论（VBN），张晓杰等认为在VBN因果链模式下，公众环保行为由个体规范所激活，结果意识和责任归属本身则受到个体的价值取向和环境关心影响（张晓杰、胡侠义、王智奇，2017）。A-B-C模型，在中国曲英等运用A-B-C理论分析了外部因素对行为的影响作用，构建了我国城市公众生活垃圾源头分类行为理论模型（曲英、朱庆华，2015）。
3.环境行为研究方法
在图3-1周围较为相似的词语包括，logistic模型、模型、扎根理论等。结构方程模型连线较为密集，说明其形成了较为成熟的研究体系。我国环境行为的研究早期受到西方实证定量研究方法的影响，较多采用量化的研究方法，但是，这种方法很难穷尽所有的情景变量，于是学者们开始逐渐加强环境行为本土化研究。如陈阿江对太湖流域的水环境进行实地研究，发现生活和生产方式、村落规范、村民的道德意识、生态规范和伦理是村民环境行为的主要影响因素（陈阿江，2007）；郭利京等运用扎根理论分析了秸秆处理行为，发现心理认知、行为成本、社会约束和法规状况对环境行为有显著影响，并构建了心理认知-情境-行为模型（郭利京、赵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