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汝之宿命
灵魂,渐渐变成了淡蓝色,墨绿色长袍已然加身,眉心的法典即将成型,头顶的镰刀更是寒芒狰狞。
鹧鸪仔只以为自己将要转世,哪知他正在变得像那些怪物一样,人之不人,鬼也不鬼。事已至此,纵使他想要阻止也为时已晚,更何况他沉沦在支离破碎的脑海中,几近失去意识。
很快,他将要与这些怪物一道,手持镰刀法典,游荡在黑暗宇宙之间,寻找与收割迷失者的灵魂。
所幸,命不该绝者,命不该绝。
随着万里冰封的脑海中升起金光,麻木的灵魂陡然惊醒。回来了,都回来了,失去的记忆碎片一片一片都回来了,它们像白驹过隙一般飞速地倒回鹧鸪仔的脑海,各归其位,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自己。
轰!
脑海中一声巨响炸裂开,紧接着,一道道裂缝出现在冰面上。金光越来越盛,裂缝越来越多,最终量变引起质变,整个冰面碎得彻彻底底,刻在冰面上的神秘符号黯然失色,逐渐化作粉末,不见了踪迹。
恢复了意识的鹧鸪仔猛一睁开眼,惊奇发现,周遭的怪物们纷纷停下念咒,僵在了原地,如同一尊尊雕塑,一动也不动。
远处,一团金色的光芒迎面而来,即使是没有温度的灵魂,也能够清晰感知到其炽热。那炽热如真火,那炽热如艳阳。
电光石火之间,光芒就停在鹧鸪仔的面前,鹧鸪仔定睛细看,光芒的中心,竟然是一个长衣飘飘的中年男性,着一袭青衣,黑发垂肩,一字眉下,生着深邃的双瞳与挺拔的鼻梁。
中年人横眉冷眼,扫视一周,便大致了解此地的情况,然后盯向六芒星阵的中心。
在目光及身的那一刻,鹧鸪仔感觉到无尽的威严,如一座高山一般压在了自己的肩上,令他喘不过气。
“哼!”
中年人冷哼一声,压在鹧鸪仔肩上的重量赫然增加,重若五岳,他已经能预见自己灵魂被压成薄纸之后的样子。
但也就是这一声冷哼,竟然围绕在他周围的六尊怪兽,俄而粉碎,顷刻之间,就在他眼皮底下,六芒星阵化为碎末,淡蓝色的碎末如一只只萤火虫,被黑暗的巨口吞噬,什么都不剩。
在最后一粒粉末消失后,中年人面色一变,收回其威势。
鹧鸪仔如释重负,灵魂不禁瘫软倒下。
“汝是何人?”中年人在真空中漫步近前,搀扶住将要磕头的鹧鸪仔。
“我本名权陈,地球上的人都叫我鹧鸪仔。”
鹧鸪仔的灵魂震颤不已,如履薄冰,中年人看在眼里,面露和蔼,却仍然不怒自威。
“怕吾?”
“怕。”那不是废话吗,您老冷哼一下,六个怪人粉身碎骨,连宇宙都得动他三动。
“莫怕,是吾召汝前来。”
“您?”鹧鸪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那乌云、那雷电、那天阶,都是眼前这中年人的手段?
“雕虫小技耳。”中年人甩了甩衣袖,双手重新背在身后。那袖口竟能在真空中生风,险些将鹧鸪仔的灵魂吹走。
若天地之间有神明,莫过于此。
“敢问……”鹧鸪仔一时难以接受所见所闻的一切,他在心里一遍遍劝说自己保持冷静,哪怕一秒也好,但他做不到啊!
好不容易,他鼓起足够的勇气问道:“敢问,您为什么召见我?”
“恕吾不可相告。”
“那……为何是……我?”
“恕吾不可相告。”
鹧鸪仔不禁感到头疼,他吞了吞口水,按捺住自己的第三个问题。
看中年人这装逼成瘾的样儿,问了也是白问。
中年人似是摸透了鹧鸪仔的心思,潇洒转身,郑重其事道:“吾要汝活下去,无论未来遭遇什么,活下去。”
“活下去?可是我已经死了……”
“汝终会明了,在那之前,活下去。”
难受啊大神,您倒不如不出现,既然给我发任务,又不告诉我任务是什么,蒸汽厂的游戏策划都不敢这么写。
“上路吧。”中年人目光犀利,自然能洞悉鹧鸪仔心里藏着的小九九,他没有多说,一手背后,另一手写意地一扬,只见,在他的袖口,一座古朴的石门轮廓初现。
石门刚入眼,仅有袖口一般大小。中年人用手指在空中写画,一个个古朴的字符发出淡金色的光芒,印刻在石门的两道门柱之上。
鹧鸪仔好奇地抬头观察,欲辨别字符的形状,谁想,那一个个字符发射出一股股化形的能量流,如同万箭齐发,刺向他的双眼。
“喝!”
在鹧鸪仔避之不及,险将被万箭齐穿时,中年人另一只手化掌轻推,将那些能量消之于无形。
“莫看。”
听到中年人的声音,鹧鸪仔慌忙低头,若是灵魂能出汗,此时的他一定是冷汗浃背。
中年人不以为意,继续隔空画符,须臾之后,就在两根门柱之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字符。数不清的字符之间,极大的能量开始游转,仿佛一具漩涡,将身居咫尺之遥的鹧鸪仔往里边拉扯。
鹧鸪仔无力抵抗,灵魂很快被拉扯成长条状,向着漩涡中心飘去,而观那中年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一样地笔走游蛇,一样地潇洒自如。
终于,就在鹧鸪仔将要头触门柱之时,中年人写下了最后一个字符的最后一笔,一笔定音。只看,那字符散发出与众不同的盛金色,立在两门柱之间,与两门柱同高。顷刻后,通过字符,两根门柱开始进行能量的交互,在交互中逐渐膨胀变大。
愈变愈大,愈变愈大……
觉察到能量流的剧烈异动,在心底苦苦挣扎一番后,鹧鸪仔最终不抵好奇的诱惑,自觉抬头,见一座三人高的石门耸立在自己面前,两根门柱间,有一道墨绿色的光幕,光幕之上,群星闪耀,美轮美奂,此时,门柱上的字符已经不再伤眼,一撇一拿都诉说着无尽的奥妙。
“去吧,接受汝之宿命。”中年人淡然语之,却如若圣训,不容置疑。
不知此去将前往何方,鹧鸪仔心有摇摆,忍不住向中年人取经道:“您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
“吾。”
“吾”什么?鹧鸪仔静静候着,却始终不见中年人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纳闷好一会儿之后,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说“无”。
哭笑不得间,鹧鸪仔闭上眼,向着石门之间的光幕飘去。穿幕在即,他又顿下身形,转身向中年人深鞠一躬。
这一躬,是出于真心。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汝若活下去,终将与吾相会。”
鹧鸪仔不明觉厉,回身将去。
哪想,就在灵魂将要飘进群星的那一刻,突然,一道紫黑色的闪电自虚空中劈出,劈在石门的一根门柱上,紧随其后的是,另一个饱含威严的声音,打破真空的法则,直直传入鹧鸪仔与中年人的耳朵。
“轩辕,你怕是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在如雷贯耳的势能之下,鹧鸪仔的灵魂不禁蜷缩在一起,靠在被劈出裂痕的门柱旁,弱小可怜又无助。
中年人的身形伫立在这声浪中,岿然不动,但面色也不由变得凝重。
一臾后,在中年人的对面,一道人影闪现而出,紫发红眼,头顶犄角,一声鲜红盔甲,与中年人隔空对峙。
“轩辕,你若是赌输了,几万年来的努力,都将付入东流!”
“如若不赌,亦将付入东流。”
“时间还有,我等仍可伺机而动。”
“吾等,已错过太多机会……”
“那也不能这样冒险!”紫发人双手朝天托举,一柄巨斧顷刻间在他手中化形,而后,他大斧一挥,一道紫黑色的光影向着石门袭来。
能量未至,波动先及,斧势之下,鹧鸪仔整个灵魂都失去控制,唯有眼睁睁为光波的到来行注目礼。
生死攸关,一道金色的屏障忽然张开,挡在光影之前。光影撞在屏障上,立即调头,反射向巨斧和它的主人。
“速走!”
盯着面前中年人的背影,听着中年人焦急的催促,鹧鸪仔也想站起身来穿过光幕,但他着实无法在二者搏杀的气势中控制自己。
眨眼间,紫发人轻描淡写化解了自己的招式,怒吼一声“轩辕”,提斧而来,直要劈开光幕讨个说法,他每踏出一步,脚下的真空都会炸裂一次,燃起一缕紫黑色的轻烟。
中年人皱皱眉,收起屏障,以手指天,远方一柄银剑闻讯而来,剑身修长,古朴无纹,但驶过之处,无不留下一声清脆铮鸣,犹若龙吟。中年人纵身持剑,正面迎击,以剑尖格挡开那来势汹汹的一斧。
神兵相接,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能量波及到石门后,使本就有裂缝的门柱发生倾斜,门柱之间的墨绿色光幕摇摇欲坠,似是随时都会黯淡下去。
“速走!”
中年人高声咆哮,余音绕梁,在这广阔的宇宙之中回荡。
鹧鸪仔的灵魂几乎失聪,出于本能,他用双手捂住耳朵,向着光幕的方向蠕动。
“留步!”
紫发人还以颜色,声不输人,与中年人的声音交织缠绕,此起彼伏。
猝然,两股声能在扩散中发生碰撞,再度引发爆炸,爆炸产生的能量再度击在门柱上,使石门轰然倒塌。
但就在光幕消失的最后一刻,鹧鸪仔的灵魂融入幕中星空,消失不见。
宇宙之中,唯剩下两团炽烈的光芒,一团为金,一团为火,二者各收兵戈,冷面相峙。
“轩辕,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会害死所有人!”
“魔神,汝果真是魔神?”中年人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