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小结
“哈巴”这种歌唱传统在哈尼族社会里已传承了无数代,但因为没有文字记载,加上世代传承过程中的变异和丢失,从我几次田野研究看来,目前已经没有人能够真正有根有据地给出“哈巴”一词的释义了。当我问起时,他们会告诉我“哈巴”是“山歌”等意思或者“哈”和“巴”不能拆解,但都说不出什么让人信服的理由,只能说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了,祖宗传下来就这样的了。在真相已经由于时空的阻隔而变得面目不清的当下,或许大家都只能共同维持一个模糊的答案,而任何与这个答案有所出入的观点,就像小阿爷的解释那样,或许都不会得到其他很多人的认同。从另一方面来看,没有最后的定论,也就表明对这个问题可以有多种不同的阐释方式。
在田野调查中,不论是莫批还是长者,抑或是普通民众,我所遇到的被访者绝大多数都认为“哈巴”一词是不可拆分的。在几次尝试想将其拆开解释未果后,我也越来越倾向于认为它应当是一个双音节词而不可拆分了。例如汉语的“石头”这个词,我们知道“石头”是什么,也可以说出“石”和“头”各自的义项,但假设我们不知道“石头”这个词的意思,而是想通过将“石”和“头”拆开来分别解释以得出“石头”一词的真正含义的话,估计不会有人能得到正确答案。“哈巴”也可能是这种情况。因为“哈”有“嘴”“舌头”等义项,而“哈巴”又确实是一种口头传统,因此我们可以推断出“哈巴”一词原先的意思或许和口头传承或是言辞艺术等有关,但和“巴”搭配后,就像对“石头”的理解一样,我们便很难保证是否不会受自己的主观意识影响而误解词语的本来意义了。既然无法确保对“哈巴”一词进行义位分析所得结论的科学性,我们只能就目前所掌握的材料另辟蹊径,以语义分析和文类界定相结合的途径,用语义学中其他的分析方法来解决这一问题。
图9 布孔支系葬礼上正在做仪式的莫批
图10 布孔支系的“咪刹围”
[1] 李元庆:《哈尼哈巴初探》,云南民族出版社1989年版,第13页。
[2] 李元庆:《哈尼族传统音乐的多元功能》,《民族艺术》1996年第4期。
[3] 因远镇位于玉溪市元江县西南部,地处玉溪市、红河州、思茅地区三地州、市接合部。镇政府所在地因远街距元江县城40千米。因远镇南与红河州红河县垤玛乡分界,北与元江县咪哩乡同脉,西与思茅地区墨江县联珠镇、龙坝乡山水相连,东面与元江县羊街乡隔河相望。因远镇地形东西狭长向北延伸呈鞍马状,东西最宽15.2千米,南北最长21.6千米,总面积136.13平方千米,共辖因远、北泽、安定、车垤、卡腊、伴坤、都贵、浦贵、路同9个村民委员会,63个村民小组(自然村)。截至2007年10月,全镇总户数7250户,总人口28890人,少数民族人口25491人,其中:哈尼族20446人,占总人口的71%,白族4795人,占总人口的17%(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view/3042918.htm?fr=aladdin)。“乌布鲁冲”又作“欧比鲁初”或“乌不路冲”,位于镇政府驻地南4千米箐沟陡坡,海拔1679米,16户,106人(现发展至150余人),哈尼族支系布孔,耕地262亩,出产稻谷、玉米、荞麦、茶叶、核桃、竹子。“欧比鲁初”,哈尼语,“欧比”:出水,“鲁初”:箐沟,即出水箐之意,因位于出水的山箐得名(元江哈尼族彝族傣族自治县人民政府编:《云南省元江哈尼族彝族傣族自治县地名志》,1983年12月31日,第155、163页)。在该村笔者发现了一个与其他哈尼族村寨不一样的习惯:一般哈尼村寨的龙树林都是很神圣的,人们不能随便进入,大家对其都极其尊重。但该村的龙树林不论男女老少均可随便进入,除了每年祭一次龙外没有任何禁忌。
[4] 这位莫批是我外公堂弟媳妇的叔叔,是乌布鲁冲村两个莫批之一,按辈分我应当称他为阿祖。他娶过两个老婆,大老婆生了一个儿子,小老婆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家里共有3个人,跟他过的是小老婆生的一儿一女。
[5] 本文访谈录的文本誊写格式见“引言”部分的说明。
[6] 拉力是因远镇的一个自然村。拉里(现为拉力),别名欧耸,位于乡政府驻地东南6千米半山坡上,海拔1601米,73户,374人,主要民族为哈尼族支系布孔和汉族,耕地537亩,出产稻谷、玉米、荞麦、茶叶、棕皮、竹子。“拉里”意为旮旯,因位于偏僻的山坡上得名(元江哈尼族彝族傣族自治县人民政府编:《云南省元江哈尼族彝族傣族自治县地名志》,1983年12月31日)。
[7] 小阿爷即小爷爷之意,他是我外婆的亲妹夫,是外婆最小一个妹妹的丈夫,不过小外婆因患病在2004年去世了。
[8] 语义学是研究自然语言各个单位(词素、词、词组、句子、篇章等)意义的语言学分支学科。该学科与语法学不同,它关心的不是语言单位的形式平面,而是语言单位的内容平面,它的基本范畴和中心概念就是意义。语言作为一个系统,其根本目的在于传达各种各样的意义,语义学的主要任务就是弄清意义的本质、意义之间的各种关系、意义的相互作用规则等。一般认为,语义学于19世纪形成一门独立的学科(何英玉编:《语义学》,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引论”,第1—2页)。
[9] “词汇”在语言学的研究历史中一直是不可或缺的内容,是词汇学、词汇语义学、词典学共同研究的对象。不过,虽然词汇学与词汇语义学在词汇的意义研究上有所交叉,但二者在研究深度和研究方法上却均有所不同。词汇学一般被定义为关于词的科学或关于语言词汇组成的科学,而词汇语义学是语义学的分支学科,主要研究作为语言词汇子系统和言语单位的词的意义。词汇语义学认为,描写词汇意义是全面描写语言的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而全面描写语言意味着人类语言行为模式的形式构造,与此相关的语义元语言问题和意义相互作用规则问题是词汇学所未涉及的。详见何英玉编《语义学》,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5页。
[10] 详见何英玉编《语义学》,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6页。
[11] 详见何英玉编《语义学》,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引论”,第10页。义素分析法的创立得益于结构主义方法在语言研究中的具体运用,可以说是对传统语义学的突破。传统语义学对词义的研究局限于词义的自然单位,即“义位”或者“义项”,义位被视作不可分割的整体和最小的意义单位。现代语义学运用结构主义向微观层次探索的分析方法,将原来认为最小的意义单位——义位进行分解,得到构成词义的更小的语义单位——义素,用一组具有区别性的二元对立特征集描述词汇的意义。显然,语言的每个单位(包括词)的意义都是由一组语义特征组成这一假设构成了义素分析法的理论基础。使用义素分析法可以正确地确定词义,避免传统语义分析中可能出现的主观任意性。同时,借助义素分析可以解释词汇之间的许多关系,如上下义关系、同义关系、反义关系等(见何英玉编《语义学》,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91页,对郭聿楷《义素分析与原型范畴》一文的评析)。
[12] 李元庆:《哈尼族民间诗歌格律——哈尼族民间歌曲的唱词结构》,载李元庆《哈尼哈吧初探》,云南民族出版社1989年版,第31—205页。此处所引文字出自第5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