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的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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唠叨的老向导

我四处寻找可以做烟斗通条的材料,最终割下了一截白桦树白桦树为落叶乔木,有光滑得像纸一样的树皮,可分层剥下来,用铅笔在上面写字。的细枝。一滴树液从刀勒过的创口溢出,在阳光下闪烁如珠。

此时的森林里光影斑斓,尚未完全融化的白雪和涓涓流动的清澈水流在林间漫射阳光,那些银光闪闪的聚光点给森林更增添了春天的气息。天气越来越温暖了。我环顾四周,预感到丘鹬求偶的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我来到山下的村子里,想找一个熟悉周边环境的人指点我去捕猎丘鹬丘鹬为夜行性的森林鸟,以昆虫、植物种子等为食,为候鸟,会迁徙。。他们给我推荐的是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米涅耶夫,他是爷爷级的老向导,但是样子很年轻,不熟悉的人会把他看成中年人,而熟悉的人知道他经历过亚历山大二世亚历山大二世是俄国沙皇,俄国近代化的先驱。他废除了农奴制,为俄国在十九世纪后半期的中兴奠定了基础。时代,而且他的孙子刚刚有了孩子。要找到他并不容易,他虽然有四个儿子,却没有自己的家。这位乡下的李尔王李尔王为莎士比亚悲剧作品《李尔王》的主人公,这里拿来指代不受孩子待见的固执老人。,一会儿住在这个儿子家,一会儿住在那个儿子家,现在他和前面两个儿子都闹翻了,于是搬到三儿子家去住了。

在去往老人住处的途中,为我带路的村民给我讲了不少有关他的故事。找到他以后,大概是为了让我更加相信他的能力,他又说了一大堆关于自己的故事。直到前往猎取丘鹬的路上,他仍然说个没完。我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有些不耐烦,但出于礼貌,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近似于敷衍了。

“您刚说的,怎么判的?哦,天啊,我真的很遗憾。”我说着。

“把牛判给了他们!”

“真判给他们了?”我问。

老人突然激动起来,拉着我的胳膊不让我往前走,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将森林中那种安静宁和的气氛打得粉碎。他一直让我发表意见,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于是嘟噜了一句:“怎么办呢?”

他看着我为难的表情,用力撒开了挽住我胳膊的手,愤怒地向前走了,嘴里还时不时地说:“那时候我就像甩下你一样,扔下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到另一个儿子家去住了,哼!”

我只能伸伸舌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就在这时,头顶有一群野鸭乱叫着飞过,它们一定是被老人的嚷嚷声吓着了。因为同路人的喋喋不休,我来不及开枪,错失良机。

“看来有他在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法做了。”我想,委婉地对他说道:“我们出来的时候您家好像在煮茶,这会儿回去正赶上喝热乎的。”

他犹豫了一下,说:“该回去了,可我不喝茶!家里的孩子还需要我帮忙呢!”后来又说了一句:“林子里有原木原木是指木材按尺寸、形状、质量的标准规定或特殊规定截成一定长度的木段。,我得去搬原木!”

我看了看他:“那您确定是不喝茶,直接去搬原木吗?”

本来向前走的他又停下来,看着我笑着说:“对,去搬原木——”

这时,他的儿子为生计忙得一塌糊涂的画面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说:“您还真是一个乐观向上的老人家啊!”

老人听到这句话,又走回我的身边,说:“我儿子要给国家纳农业税,没按时交还要罚款呢。我也得一起工作。”

我不由想到在田间工作的母牛。每到芒种芒种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九个节气,夏季的第三个节气,表示仲夏时节的正式开始。的时候,我们就会看到,在农田里忙碌的不只是人类的身影,还有母牛的,它们才是全心付出的劳动者。老母牛吃的是草,挤的却是奶,它们不辞劳苦地在田间工作,最后获得好处的是我们人类。在生活中,我把母牛比作衡量人们价值的标尺一点儿都不夸张。我可以清晰地把人们分成两类:一是有母牛品质的,二是没有母牛品质的。

老人家过分健谈,舍不得走,说了半天,他还是拉着我不肯挪窝。

我一直都在留心周遭的事物,突然有两只野鸭飞过我的头顶。猎人的直觉使我迅速确定好方向,直接命中了第二只。那是紧追母鸭的大公鸭,在追逐的过程中误入我的射程。中枪以后,它“唰”的一声撞在白桦树干上,随即中弹落在树下无痕的雪毯上。

猎物已经到手,我对老人说:“走吧,去我家喝茶吧!”

他说:“其实我是想喝茶的,也很想打猎。可我还是得回去,我都要被农业税和罚款烦死了!”

我拉不住他——一个固执人非要走,是怎么也留不住的。老人走了以后,我身边如同死一样寂静,再没有发现有猎物出现。我的周围无声无息,只是偶尔能听见远处有一只善于啼啭的鸫鸟鸫鸟是中小型鸣禽,叫声清脆,多在地面栖息,善于奔跑,但也善于飞行及树栖,嘴短健,上嘴前端有缺刻或小钩。在为这片森林独自歌唱。我仿佛听到先前割断树枝的白桦树,还在不断涌出汁液,发出噗噗的声音,以此来回应它的存在。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我感到恐惧,一些来自民间传说的恐怖画面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想对着森林怒吼,或者向着森林胡乱射击,用这样的方式制造出点儿动静。

这时,森林中的小路上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并不时夹杂着争吵声。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听出了“鲁滨孙”和约什卡的声音,原来还是早上那伙猎人。随着他们的临近,我那颗不安的心终于稳定下来了。

“你们吵什么呢,那么大声?”我问道。

“我们在说,这‘鲁滨孙’太能胡说了,没有的事还说得跟真的一样,”约什卡说,“早上他和您说的那个兔子受伤的事情是假的。”

“鲁滨孙”在一旁反驳说:“信口开河的是你。我才没有说什么假话呢!”

其他猎人都在讨论今晚捕猎丘鹬一无所获的事情。对于今年的丘鹬为什么出现得这么晚,大家都抱有不同的看法,有的说是天气太冷,所以延迟了,有的说可能是在南方就被冻死了,根本飞不过来。还有的说,可能是中途被什么恶劣的天气干扰了。

“听,是什么在叫?”我问道。

“好像是田鹬田鹬长有直而长的喙,嘴尖柔韧,能探入软泥中觅食蠕虫、小型软体动物和其他生物。,你们听听,我不能确定。”

“是的,就是它,没错!”

“为什么没有丘鹬呢?”

“别想了,多半都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