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 韩愈

山石荦确行径微[1]，黄昏到寺蝙蝠飞。

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支子肥[2]。

僧言古壁佛画好，以火来照所见稀。

铺床拂席置羹饭，疏粝亦足饱我饥[3]。

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

天明独去无道路[4]，出入高下穷烟霏[5]。

山红涧碧纷烂漫，时见松枥皆十围[6]。

当流赤足踏涧石，水声激激风砍衣。

人生如此自可乐，岂必局束为人鞿[7]。

嗟哉吾党二三子[8]，安得至老不更归。

【注释】

[1]荦（luò）确：形容山路的险峻不平。[2]支子：即栀子，常绿灌木，夏季开白花，有浓香。[3]疏粝（lì）：粗糙的饭食。粝：粗米。[4]无道路：指信步走在清晨的山谷中。[5]穷烟霏：走到烟雾深处。[6]枥：同“栎”。[7]局束：局促、拘束。鞿（jī）：马缰绳，这里指受牵制、束缚。[8]吾党二三子：与作者志趣相投的几个人。

【赏析】

作者沿着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行走，黄昏时到达了惠林寺。新雨过后，他坐在寺堂前台阶上闲看风景，看到大叶的芭蕉，肥硕的栀子。热情的寺僧向作者推荐寺中的壁画，让他大饱眼福，又为他整理床铺，端来斋饭，虽然简陋，但作者非常满意。山中的夜安静极了，甚至没有虫鸣，作者静卧在床上，看明月转出山岭，看门前一地的月光。第二天清晨，他又独自前往山间，饱览了火红山花、碧绿涧水的烂漫相映，领略了松树、栎树的高大挺拔，还光着脚过溪踏石，任清风穿过衣裳。

人生如此便可以快乐，作者于是不愿再去过仰人鼻息的幕僚生活，他宁愿在此，一直到老。